复常逢春居士书一

凡读书人稍聪明者，莫不受理学辟佛之毒。周元公为理学之宗师，惜当时但以浑然亡人我自他之相为主。至程子则变本加厉，辟驳不遗余力。其所辟驳者，不注重于心性之微，反致意于因果轮回之粗迹。于是儒者皆不敢言因果轮回治天下之大本。但只一正心诚意而已。

凡是读书人，稍微有些聪明的，全都受到理学辟佛的毒害。周敦颐是理学的宗师，可惜当时他只以浑然无人我自他之相为主。到了程颐则变本加厉，辟驳佛法不遗余力。他所辟驳的，不注重在心性的细微之处，反而致力于因果轮回的粗显事迹。于是儒者都不敢说因果轮回这个治理天下的大根本。仅仅只有一个正心诚意而已。

彼已破斥因果轮回为佛骗愚夫奉教之据，则正心诚意有何所得，不正心诚意有何所失。一死永灭，何须孜孜为善，以自受冤枉之困苦乎。

程颐已经破斥因果轮回，认为是佛教欺骗愚夫信教的依据，那么正心诚意，能够得到什么；不正心诚意，又能失去什么？一死之后，永远灭亡，又何必要努力不懈的行善，来自受这种冤枉的困苦呢？

此风一倡，至今则杀父杀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皆理学辟因果轮回之说以酿成之也。彼作此说时，固未知为祸之如此其烈。意欲因此，人悉不学佛法，则儒道日见兴隆。

这种风气一提倡，到了现今，杀父杀母不被认为是羞耻，反而以为是光荣。这都是理学辟驳因果轮回之说而酿成的。理学家说这些话的时候，固然不知道以后的灾祸会如此的猛烈。他们想要因为他们的辟驳，使人们都不学佛法，那么儒道就能日见兴隆起来。

况佛法妙义，已于文注中略示端倪。而己之所得，人何由而知之，此其本心也。由彼破斥因果，治天下者皆无所本。纵有施设，均属皮毛。

何况佛法的妙义，在他们文章的注解中已经略显端倪。（如果人人都不学佛），那么他们得到过佛法妙义的情况，别人就会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本来用意。由于他们破斥因果的作法，致使治理天下的人，都没有了根本。纵然有一些措施和方法，但都属于皮毛。

今日全国学校，不读儒书，是彼欲灭佛而反成就其灭儒也。程朱以后之理学，无一不偷看佛经，无一不辟驳佛法者。

现在全国的学校，不读儒书，就是那些理学家们想要灭佛法，反而成就了他们灭儒教啊！二程（程颢、程颐）、朱熹以后的理学学人，没有一个不偷看佛经，没有一个不辟驳佛法的。

刘宪台人谱之太极图说，完全袭取佛经之意。彼且反以佛为异端邪说，谓袁了凡奉佛，所求皆应，此语无稽。以了凡正人，岂被彼邪说所惑乎。其心之奸恶，无可为喻矣。

刘宪台《人谱》中的太极图说，完全沿袭取用佛经的意思。他却反过来认为佛法是异端邪说，说袁了凡信奉佛法，所求皆应，这句话是无稽之谈。因为袁了凡是个正人君子，哪会被佛法“邪说”所迷惑呢？他存心的奸恶，无法比喻说明啊！

一弟子欲排印人谱，以次本寄来，令光校。光见所载嘉言懿行甚好，纵一二语有相冲突者，盖儒门之常态耳。其后将初本持来，光阅其序，谓之曰，此序三四百字，其辟佛之酷烈，为从古所未有，此书决不忍自行流通也。

一位弟子想要排印《人谱》，将副本寄来，让我校定。我看见书中记载的嘉言懿行很好，纵然有一二句互相冲突的话，也是儒门的常态罢了。后来，将最初原本拿来，我看了其中的序文，对来人说，这篇序文三、四百个字，其中辟驳佛教的酷烈，是从古至今所没有的，这本书绝对不能忍受让它自行流通。

二曲亦饱经者，凡所到处听彼所说，皆吃肉反教。彼与后世之瞎眼者，皆以彼为德。而不知其为杀父杀母之先导也。

李二曲也是饱读圣贤经书的人，凡他所到之处，听他所说的，却都吃肉和反教。他与后世那些瞎眼的人，都以他为大德。却不知他就是杀父杀母的先导。

民十五年四川陈敦五夫妇来普陀皈依，谓光曰，我最好阳明，阳明完全是佛学，何以又或有辟佛处。光曰，汝知彼之心否。曰不知。光曰彼为入文庙耳。遂大声叫曰，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程朱以后之理学，皆偷学佛，皆极辟佛，实皆为入文庙耳，不计圣道之利害也。

民国十五年，四川的陈敦五夫妇来普陀山皈依，对我说：“我最喜好王阳明的学说，王阳明完全是佛学，为什么又有辟佛之处。”我说：“你知道他的用心吗？”他回答说：“不知道。”我说：“他是为了死后进入文庙罢了。”他于是大声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二程（程颢、程颐）、朱熹以后的理学，都偷学佛法，也都极力辟驳佛法，实际上目的都是为了进入文庙，完全不考虑对儒道的利害。

光之为汝说此者，恐汝尚未认清治乱关头。欲家风不坠，非提倡因果不可。欲天下太平，亦非提倡因果不可。此千圣不易之法也。本此法而行之于家，则家齐。行之于国，于天下，莫不皆然。舍此言治，皆属皮毛之事，决无大好成就。

我之所以为你说这些，是恐怕你还没有认清治理混乱的关键。想要使家风不坠，非得提倡因果轮回不可。想要天下太平，也非得提倡因果轮回不可。这是千圣出世都不变的方法。根据此法，在家庭中实行，就能管理好家庭。在国家中实行，以至实行于天下，全都如此。舍弃因果的道理，来说治理，都属于皮毛之事，绝对不会有大好成就。

汝既于净土生正信，今为汝取法名为慧扬。谓依佛智慧，宏扬净土，俾彼一切同伦，咸皆现生了生脱死。

你既然对于净土法门，生起正信，现今为你取法名为慧扬。意思是说依佛智慧，宏扬净土，使得一切同伦，全都在这一生了生脱死。

汝以周子，邵子，范文正公拟光，光何能望彼三人肩背。然三人未遇净土法门，光幸得遇耳。此法遍布人间，几多人终日持诵，仍然漠不相关，有如未曾闻见者，又有闻而不信者。信而能行者，殆亦少矣。

你以周敦颐、邵康节、范仲淹来比我，我如何能和他们三人相比。然而他们三个人，未能遇到净土法门，我却有幸得遇罢了。这个法门遍布人间，多少人整天持诵，仍然是不对路，如同未曾见闻过这个法门的人一样；还有听闻到了却不相信的。相信而且能够真实去行的人，实在太少了。

汝现可生正信矣。然须老实头念佛，庶不至被别宗知识之所摇惑。孙陈等赠汝书数十种，今为寄净土十要，佛学救劫编，净土五经，净土圣贤录，饬终津梁，各一部。

你现在可以生起正信了。不过必须老老实实念佛，才不至于被其他宗派的知识所动摇迷惑。孙、陈等人赠送给你的书，有几十种，现今为你寄《净土十要》、《佛学救劫编》、《净土五经》、《净土圣贤录》、《饬终津梁》，各一部。

此十要，乃当日原本，非前木刻之节略本。读此而能信得及，则一切知识，一切经教，各种法门，皆不能摇动其信心矣。

这部《净土十要》，是当年的原本，不是以前木刻的节略本。读了这本书且能够深信无疑，那么其他一切知识，一切经教，各种法门，都不能动摇你的信心了。

学佛之人，必须敦伦尽分，闲邪存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使一切人相观而善。所谓以言教者讼，以身教者从。现世乱已极，不以佛法为救正，则无法可设矣。

学佛之人，必须敦伦尽分（敦笃伦常、恪尽己分），闲邪存诚（防止邪念、心怀诚敬），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使一切人互相观摩学习而向善。所谓只用语言来空泛说教，大家就会发生争吵而无所适从；如果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教育别人，大家就会心悦诚服的跟从。现在的世道混乱到了极点，不以佛法来挽救匡正，就没有办法可想了。

光粥饭僧耳，汝初以元公，康节，文正公相拟，已为失伦。继以弥陀后身，本师前导等妄誉，何不惧罪过一至于此，以凡滥圣，罪在不原，汝知之否。

我是个只会吃饭的僧人罢了，你最初以周敦颐、邵康节、范仲淹来比我，已经是有失伦序。接着又以阿弥陀佛后身，本师释迦向导等话胡乱称赞，为什么不惧罪过到了如此的地步！以凡滥圣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你知道吗？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不恨闻道晚，但怕因循不肯实行耳。既知念佛有感应，当率其妻子而同修持。念佛之人，尚欲普渡众生，况自家眷属，何忍令其错过此生乎。错过此生，则尘沙劫又尘沙劫，一错永错矣。

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不遗憾闻道晚，只怕因循苟且不肯真实去做罢了。既已知道念佛有感应，就应当率领妻子儿女同共修持。念佛之人，要普渡众生，何况是自家的眷属，怎么忍心令他们错过这一生呢？错过了这一生，那么就会错过尘沙劫又尘沙劫，一旦错过而永远错过了。

光于去冬以夜间校憨山年谱疏稿，其写字过淡，目力为伤，至今不能复原。现有所看，非眼镜手镜并用，不能看，不能写。故于去冬拒绝一切信札，凡来信均嘱以后不许来信，亦不许介绍人皈依，以精神目力均来不及故也。

我在去年冬天，因为夜晚校对憨山大师年谱疏稿，书中的字迹太过轻淡，视力受伤，至今不能复原。现有看信回信，非得眼镜、手镜并用，否则不能看，也不能写。所以在去年冬天，拒绝一切信件，凡是来信，都嘱咐以后不许来信，也不许介绍人皈依，因为精神视力都不足的缘故。

一函遍复，颇与一切人有关系，宜随缘提倡，则其利大矣。（六月十四）

《一函遍复》，对一切人都很有关系，应该随缘提倡，那么这个利益就很大了。（六月十四日）

＜ 学习笔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