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懂

印光法师文钞

重修百丈大智怀海禅师塔院记

自世尊拈华,迦叶微笑。正法眼藏,涅盘槃妙心,遂得永传。而西天四七,东土二三诸祖。心心相印,固已腾辉竺震矣。

自从灵山会上,世尊拈华,迦叶微笑。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于是得以永传。而西天的二十八位祖师,东土的六位祖师。心心相印,固然已经辉耀印度中国了。

迨至南岳让下,出马祖一。其启迪之法,超越常格。机用无方,善巧莫喻。即彼迷情,示本觉心。不离当念,超凡入圣。如惊天霹雳,闻之则丧身失命。如甘露醍醐,尝之则起死回生。

传到南岳怀让禅师座下,出了马祖道一禅师。他启迪学人的方法,超越常途。玄机妙用,没有一定的方式,善巧方便,不能用语言来说明。随众生的迷惑之情,开示本来的觉悟之心。不离当下一念,超越凡夫,入于圣流。如同惊天霹雳,听到了就会丧失身命。如同甘露醍醐,品尝之后就会起死回生。

不但如来大教,悉彰常住真心。且令山河大地,全显法王妙体。直教举世间形形色色,咸归本地风光。尽宇宙法法头头,亲见当人自己。故得会下杰出八十四位知识,而怀海禅师,实为第一。

不但如来的大教,全都彰显常住真心。而且令山河大地,全部显现法王妙体。直教全世间形形色色,全都归于本地风光。尽宇宙法法头头,亲眼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所以马祖道一禅师的座下,杰出的有八十四位善知识,而其中怀海禅师,实为第一。

当野鸭飞去,鼻头扭回。振威一喝,耳聋三日时。直如金像脱模,光明遍照。狮子出窟,威猛无敌。遂于百丈山,大开选佛之场。以一法不立之洪炉,铸万德本具之佛体。

正当野鸭飞过去之时,马祖道一禅师以此事启问怀海,因此将怀海禅师的鼻子扭回。在怀海禅师向马祖道一禅师请法之时,马祖振威一喝,怀海禅师当下大悟,说自己耳聋三日的这些时刻。就如同金像脱去外面的模具,光明遍照十方。狮子出得岩窟,威猛天下无敌。于是怀海禅师在百丈山,大开禅修道场。以一法不立的禅宗洪炉,铸万德本具的自性佛体。

其自行化他也,则律教莲圆修无间,戒定慧一道齐行。其随机说法,了无辙迹。而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念,即如如佛一段,最为亲切。

怀海禅师的自行化他,是律、教、净圆修没有分别,戒定慧三学一道齐行。怀海禅师的随机说法,没有一点痕迹可寻。而“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念,即如如佛”这一段开示,最为亲近贴切。

深虑法久弊生,严立清规,预为防范。殆禀佛律制,以期因时适宜耳。遂为天下丛林金科玉律,而天下师表阁,由兹建焉。

深深忧虑佛法年久,易生弊端,于是严格建立百丈清规,预先加以防范。这是禀承佛陀的戒律而制定的,以期望适合时机罢了。于是成为天下丛林的金科玉律,而天下师表的楼阁,由此也就建立了。

其律身也严,作务必先众,或有阻之,则不食,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训。其诫众也挚,故有不昧因果一语,令彼误道不落因果者,立脱野狐业报之身。

怀海禅师严于律己,劳作必在众人之先,如果有人阻拦,他就不吃饭,所以就有了“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训诲。他诫敕大众也很诚挚,所以有“不昧因果”这句话流传下来,令那个错误说出“不落因果”的众生,立即脱离了野狐的业报之身。

若约实际理体而论,则凡圣生佛,因果修证,俱不可得。若据修持法门而谈,则如来上成佛道,众生下堕阿鼻,皆不出因果之外。明理性不废事修,则为正知。执理性废弃事修,则成邪见。

如果针对实际理体来论说,那么凡夫圣人,众生佛陀,因果修证,都不可得。如果根据修持法门来说,那么如来上成佛道,众生下堕阿鼻地狱,都不超出因果道理之外。深明实际理性,不废事相修持,这是正知。执着实际理性,废弃事相修持,则成邪见。

毫厘之差,佛狱立判。前百丈主人,欲拯末世狂慧之堕落,不惜现身示报。实与百丈禅师,砧(zhēn)锤相成,煅淬(cuì)相济。

毫厘之差,是成佛还是入地狱立刻判定。前一任百丈山的主人,想要拯救末世散乱不定的浅慧之人的堕落,不惜以身显示果报。实际上与百丈禅师,是如同砧石铁锤,相辅相成;煅烧淬炼,互相济助。

俾后之禅者,彻悟不涉因果之理,实行修因证果之事,以期究竟彻证而圆彰焉。此两百丈之深心,学者不可瞒盰读之也。

使得后来禅修的人,彻悟不涉及因果的实理,实行修因证果的事,以期望究竟彻证而圆满彰显清净佛性罢了。这是两位百丈山主人的深切用心,学习的人不可以糊涂马虎地读过。

其山属江西奉新县,其寺当百丈创建后,即敕赐为寿圣禅寺。宪宗元和九年,百丈示寂,寿六十六岁。

百丈山在江西省奉新县,这座寺院在百丈怀海禅师创建之后,就被皇帝敕赐为寿圣禅寺。唐宪宗元和九年(814),百丈禅师示寂,世寿六十六岁。

穆宗长庆元年,敕谥大智禅师,塔曰大宝胜轮。塔距寺二里许,自唐迄今,千一百余年,其法道不无兴衰。赖有负荷法道之人,为之住持,故得寺塔常存,宗风依旧。

唐穆宗长庆元年(821),帝敕谥号为大智禅师,塔名为大宝胜轮。灵塔距离寺院有二里多,从唐朝至今,有一千一百多年了,期间法道有兴有衰。幸赖有负荷法道的人,来此住持,所以寺院灵塔得以常存,禅门宗风依旧。

清末以来,屡罹兵灾,加以荒歉。以致寺无高人,塔院颓败。民国八年,岁在己未,寺主自成师,不忍祖道湮没,躬请先勤和尚住持,永为十方传贤丛林。

清朝末年以来,多次遭到战乱兵灾,加上荒年歉收。以致寺中没有高僧主持,塔院倾颓败坏。民国八年己未年(1919),寺院主人自成法师,不忍心祖师道场湮没,躬请先勤和尚来作住持,永远成为十方传贤的丛林。

至十二年,先勤交与了然[1]。二人系法门挚友也。同念祖师塔院,破败不堪。乃具启募于诸方同衣,得洋若干圆。

到了民国十二年(1923),先勤和尚交给了然和尚。他们二个人是法门挚友。共同想到不能让祖师的塔院,破败不堪。于是写了启告文募资于诸方僧人,得到若干洋圆。

遂将塔殿献殿,揭底重修。而院墙僧寮,悉令完好,共享洋若干圆。余者赎回田地若干亩,以供塔院住僧道粮。

于是将塔院殿、祭献殿,彻底重新装修。而院墙僧寮,全都令其完好,共用若干洋圆。剩余的钱赎回田地若干亩,以作为塔院常住僧人的道粮。

夫剥极则复,否极则泰。先勤了然二师,先后住持百丈,殆非偶然。塔院既修,欲发挥百丈道要,与寺塔兴复之由,命光记之。光愧不知禅,姑就百丈故事,及现事,而直言之。俾未来诸贤哲,有所考稽焉。

衰败到了极点,就会转成兴盛;坏到了极点,就会向好的方向转变。先勤、了然二位法师,先后住持百丈山,大概不是偶然。塔院既已修好,就想要发挥百丈祖师的禅道大要,与寺塔兴复的缘由,请我写篇记文。我很惭愧,不懂禅宗,姑且就着百丈禅师的故事,以及现在之事,而直接说明。使得未来的诸位贤者哲人,有一个考据核实罢了。

又自世尊入灭以后,凡诸寺宇,莫不以佛为主,而特立其殿于寺之正中。百丈立清规,凡祝厘祈祷佛诞等,皆于大殿诵经,而朝暮课诵,更不待言。

又者,自世尊入灭以后,凡是一切寺院,没有不是以佛像为主,而且特别建立大雄宝殿在寺院的正中。百丈禅师所立的清规,凡是祝福、祈祷、佛诞等佛事,都在大殿诵经,至于早晚课诵,就更不用说了。

自宋高僧传,以前立佛殿,后树法堂,讹作不立佛殿,唯树法堂。而杨大年作清规序,遂踵其谬。不思若无佛殿,凡诸祝厘祈祷等,当于何处施行。

自从宋朝赞宁的《高僧传》中,将“前立佛殿,后树法堂”,错讹传成“不立佛殿,唯树法堂”。而杨大年所作的《百丈清规序》中,延续了这个错误。不想想,如果没有佛殿,凡是一切祝福、祈祷等佛事,应当在什么地方来举办施行呢?

将寺中并无一佛耶,抑供佛于偏殿耶。无一佛,则与外道无异。自居正位,供佛偏殿,以行祝厘祈祷等事,则与蔑国慢佛何殊。

将寺院中一尊佛像都没有呢?还是将佛像供在偏殿呢?寺院中没有一尊佛像,就与外道没有两样了。自己居在正位,将佛像供在偏殿,来举行祝福、祈祷等佛事,这与蔑视国家,轻慢佛陀有什么差别?

只此最极显著之讹,自宋及元明清,年将近千,无人表正。俾百丈禅师,横遭诬蔑,岂不令人痛心疾首。证义记改作不立余殿,先树法堂,亦不成话。此乃一时急先之说,岂可以为永垂定范。

这个最明显的错误,从宋朝到元、明、清,将近一千年,没有人来厘清匡正。使得百丈禅师,横遭后人的诬蔑,这不是令人痛心疾首吗?《百丈清规证义记》中改成“不立余殿,先树法堂”,这也不成话。这是一时急先的说法,哪里可以作为永远流垂的固定轨范呢?

故将事理略表于此,以期后贤知宋僧传,及各藏清规序之讹。俾百丈禅师,大畅本怀于常寂光中,则幸甚幸甚。

所以将事理,大略在此表明,以期望后贤之人知道宋朝《高僧传》,以及各部藏经中《百丈清规序》的错误。使得百丈禅师,大畅本怀于常寂光净土中,那么就非常庆幸欣慰了。

 

< 学习笔记 >

[1]了然:因生意失败而生出世之想,与德森法师同坛受具足戒。曾任马祖道一住持过的道场进贤开元寺住持。印祖生前坚持不收剃度徒、不做住持,但有几位法师始终追随左右,即真达、德森、妙真、了然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