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法门,其大无外,如天穹普盖,似大地均载。没有一法不是从此法建立的,没有一人不受此法的造就。
因为如来一代时教,所说的一切大小乘法,都是随着众生的根性而说的。或者契佛理而不能普遍契合大众的根机。或者契合众生的根机而不能彻底契合了义真理。因此,如来出世度生的本怀,郁塞而不能畅达。众生当生了脱生死的大法,卷缩而无法舒展。
《华严经》虽然已经在最后《普贤菩萨行愿品》中,以十大愿王导归西方,而人、天、权乘菩萨没有听闻。诸多经典中也多是大略显示端倪,而法门纲要也没有明显昭示。因此,如来兴无缘大慈,运同体大悲,特地在方等会上,宣说《阿弥陀经》、《无量寿经》、《观无量寿佛经》等净土三经。普被上中下三种根机,全部收摄六凡三圣九法界众生。阐明如来得以成就自始至终的妙道,开示众生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的大法。
根机佛理双双契合,凡夫圣者都得利益。如同阿伽陀药,所有疾病都能治愈。如同十方虚空,包含万象。使得圣者凡夫,都能在这一生就成办道业。大畅如来,出世度生的本怀。倘若如来不宣说这个法门,那么末法众生,没有一人能够在现生了生脱死的。
我宿业深重,出生在佛法断灭的地方(陕西郃阳)。出生半年,又遭受六个月不能睁眼的病痛。进入私塾读书,多次受到强盗土匪战乱的干扰。稍微懂得一点道理,又中了二程(程颢、程颐)、朱熹辟佛学说的毒。
庆幸的是没有什么学问见解,不能造作今生陷入阿鼻地狱的罪业。假设才智与他们一样,必定会造作十方虚空也不能容下的罪愆。由于这种意地的恶业,长时间遭受疾病的痛苦。好几年简直如同废人,直到有一天才知道自己的错误。于是出家为僧,希望能够灭除自己的罪咎。
宗门、教下的义理很深,没有能力去研究。净土宗的法道很大,决心遵照奉行。打算作一个只知道吃饭的自了僧,不做宏法利生的幻想。三十三岁时,我来到了普陀山法雨寺,住持化闻和尚,知道我只会吃饭,没有其他能耐。于是令我常年作一个只管吃饭的僧人,不委任一丝毫的事务。二十多年来,很是安乐。多少年也没有一个人来拜访,没有一封信寄来。
宣统三年(1911),上海出版《佛学丛报》,高鹤年居士多次为我寄来。我见到其中所记载的文字,大多合于世间公道。有时有涉及政治而稍微有所侧重的文章,我恐怕别人因此讥诮佛法,于是用“云水僧释常惭”的笔名,寄信给他们希望能够秉公立论,不要让美玉有一点瑕疵,编辑的人并没有过目。
后来高鹤年来到普陀山,为他说其中的所以然。他骗去了我的几篇稿件登在《佛学丛报》上,署名“常惭”,没有一人知道是谁。民国六年(1917),徐蔚如得到我给他朋友的三封信,印了五千本,名为《印光法师信稿》,赠送他人。
民国七年(1918),他又搜罗了二十多篇,在北京排印,名为《印光法师文钞》。拿着他印的书来到普陀山求我给他授皈依,我令他皈依谛闲老法师。民国八年(1919),又排印了《印光法师文钞续编》。
这年秋天,徐蔚如的母亲在上海寓所亡故,丧事完毕,他让上海商务印书馆,集合初编(即《增广印光法师文钞》)、续编成为一部,作一册书。民国十二年(1923),我令上海商务馆另外排印增订本,作四册,保留印板,第一次印了二万部。民国十四年(1925),又令中华书局排印增广本,仍然作四册。
从此之后,无论什么文字,我都一概不留底稿。一来免得长期浪费施主的钱财,一来免得徒然刺痛聪明人的慧眼。民国十九年(1930),我在苏州报国寺闭关,当家明道法师,令人偷偷钞录信稿。民国二十四年(1935),他去世了,这件事才停止。民国二十六年(1937),我到灵岩山避难,钞录信稿的人,将那些信稿交给了当家妙真法师,妙真法师又让在《佛学半月刊》等报刊上钞录。
我知道后,看到这个形势已无法阻止,只好详细校对,令他们排印,满他们的心愿。我小时候没有好好求学,长大了一无所知,文字极为拙劣粗糙,不堪入目。然而其中所说的,都是摘取佛经祖语的义理,而随机简略地宣说,不敢乱生自己的私见来误导他人。又加上五十多年的阅历,如果肯不计较文句的拙朴,而取用其中的义理,不妨作一个直指西归的木标。
应该致力于前往西方的归程,勇往直前,不要因为木标的恶劣,一并连西归的路程也不愿意看,那么我竖木标,你归西方,两方面都没有遗憾了。
又者,初编虽然印了十万部,大通家认为其中专说信愿念佛,因果报应,敦伦尽分,家庭教育,简直就是劝世白话文,绝对没有拨云见月,开门见山,豁人心目,畅佛本怀的语句,所以好像自己看了就会被玷污一样,避之不及。
但也有与我同样根性的人,把文钞当作妙宝,由此返迷归悟,返邪归正。活着的时候,敦睦伦常;死后,往生到极乐的人,也大有人在。《印光法师文钞续编》在初编所说之外,又增加了产妇念观音,毒乳杀儿女,这都是古今高僧、医生所没有说到的,我则多次反复地提及。
古人说:不做好的宰相,必做好的医生,以期望救济世道,救活他人。我以一个无知无识的只会吃饭的僧人,因为徐蔚如一个人的虚传,竟然导致承虚接响的万人传实,把我当作善知识。他们既然以讹传讹,我也不妨将错就错,教导他人,在生有所依靠,死后有个归宿,产妇没有厄难,孩子不会横死,来尽我的一点诚心。
虽然有碍于聪明人的慧眼,但因为有益于他人,无害于世间,于是随顺明道,妙真二位法师的意思,而令《印光法师文钞续编》流通,并大略叙述其中的缘起。他人了解我、责怪我,这都不是我需要考虑的。
民国二十八年(1939),己卯,孟夏(农历4月),常惭愧僧释印光敬撰。(年七十九岁)
[1]权乘菩萨:指藏通别三教的菩萨,因他们的功行尚浅,实在还没有达到真实菩萨地位。(《佛学常见辞汇》)
[2]方等会:释尊五时说法之第三时。释尊所说之法,根据次第,可分为五个不同的时期。
(1)华严时,佛成道后,于最初三七日,说华严经,度大菩萨;
(2)阿含时,继在鹿野苑等处,于十二年中,说小乘阿含经,度声闻缘觉乘人;
(3)方等时,继阿含时后,于八年中,说维摩胜鬘金光明等诸大乘经,广谈四教,均被众机;(赞叹大乘,启发小乘人发菩提心,由小向大)
(4)般若时,乃后,二十二年间,说诸部般若经,强调诸法皆空之义;(既不说小乘,也不说大乘,而是“融大小乘于一味”,把小乘与大乘整合到了一起)
(5)涅槃时,再后八年,说妙法莲华经,会三乘于一佛乘。
[3]洪猷:宏猷。远大的谋略,宏伟的计划。猷,计谋,打算。◇《北齐书・文宣帝纪》:“王有安日下之大勋,加以表光明之盛德,宣赞洪猷,以左右朕言。”(王有安定天下的伟大功勋,加上表现了光明磊落的盛大美德,弘扬参与了宏大的谋略,来辅佐朕。)
[4]阿伽陀药:解毒药、不死药,服之普去众疾。《陀罗尼集经・卷八》详载其制法。亦是我国中医中的一剂可治疗多种疾病的真实药方。
[5]绐:欺哄,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