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懂

印光法师文钞

复恒惭法师书一

接手书,知去年所寄之书俱收到,慰甚。妙吉近亦有一函,言所与之书亦收到。尔我以道相交,何得学市井俗派,过头称赞,使光无地容身,是岂直心修道者之所宜哉。

接到你的信,知道去年所寄的书,都收到了,很是欣慰。妙吉最近也有一封来信,说给他寄的书也收到了。你我以道相交,怎么可以学习市井俗套,过份地称赞,使我无地容身,这哪里是直心修道的人所应该做的呢?

至云虽乏精进,持名颇具欣厌。须知净土一法,乃吾人之大靠山。倘平常忽略,或致临终不得力。

至于你说,虽然缺乏精进,然而持佛名号,却颇具欣乐净土,厌离娑婆之心。必须知道净土法门,是我们的大靠山。倘若平常忽略行持,或许会导致临终不得力。

显荫天姿甚高,显密诸宗,皆得其要领。但以志尚浮夸,不务真修,死时显密之益不得力。念佛之事向未理会,亦不得力。虽有多人为彼助念,而自己已糊里糊涂,不省人事。此可为年轻之聪明人一大警策

显荫的天姿甚高,显教密教的诸多宗派,全都得到其中的要领。但因为志向喜好虚浮夸耀,不从事真修,死的时候,显教密教的利益都不得力。念佛的事修,向来没有理会,也不得力。虽然有许多人为他助念,然而他自己已经糊里糊涂,不省人事。此事可以作为年轻聪明人的一大警策

良由显荫天姿虽高,气量过小。无韬晦涵养之真修,有矜张夸露之躁性(在东洋回国,往宁波看其师,当日即病,次日即往上海)。因闻其师令闭关静修一语,即日便病,次日即去,竟至延缠以死,可不哀哉。

实在由于显荫的天姿虽高,但气量太小。没有韬光晦迹,涵养身心的真实修持,却有夸耀显露的轻躁习性(从日本回国后,到宁波看望他的师父,当天就病了,第二天就前往上海)。因为听到他师父令他闭关静修的一句话,当天就病了,第二天就离开,竟然导致疾病延绵而死,能不悲哀吗?

汝所问各节,本不须问。只因未详阅净土著述,故成一大问题。使详阅后,当自发笑。不但净土著述未详阅,即光文钞亦未详阅。果息心详阅,断不多此一问。

你所问的各节问题,本不须要问。只因为没有详细阅读净土的著述,故成为一大问题。假使详细阅读后,当会自己发笑。不但净土的著述没有详细阅读,即使是我的《文钞》,你也没有详细阅读。果真专心详细阅读,断然不会多此一问。

此问文钞中通有所释。今再为略陈,佛土有四,所谓凡圣同居土,方便有余土,实报无障碍土,常寂光土。

这个问题,在《文钞》中全都有所解释。现今再为你大略陈述,佛土有四种,所谓:凡圣同居土,方便有余土,实报无障碍土,常寂光净土。

(一)凡圣同居土者,娑婆世界虽属秽土,亦有佛菩萨二乘圣人同生其间。然凡圣所见之境,与所受用,天渊悬殊。西方约带业往生之人论,则生凡圣同居土。然此土清净微妙,如弥陀经,无量寿经所说。

(一)凡圣同居土:娑婆世界虽然属于秽土,也有佛菩萨、二乘圣人同生在其间。然而凡夫、圣者所见到的境界,与他们的受用,却是天地般悬殊。西方净土,对带业往生的人来说,是生到凡圣同居土。然而此土清净微妙,如《阿弥陀经》、《无量寿经》中所说。

此土虽属带业往生之人所居,亦有法身菩萨及佛同居其中,为其说法,故亦名凡圣同居土。但此为净土往生之人,虽未能如佛菩萨所见所受用之殊妙,然其气类相同,不比娑婆之条然各别也。

此土虽然属于带业往生之人所居住,但也有法身菩萨,以及佛陀同居其中,为众生说法,所以也名为凡圣同居土。但这些净土往生的人,虽然没能如佛菩萨所见、所受用的殊胜微妙,然而气质相同,不比在娑婆世界,凡圣所见、所受用是条然各别。

此土亦分九品,若中下六品,则多须时劫。若上三品,则速得悟(悟无生,方能入实报)无生忍,登不退地,证入实报寂光矣。

此土也分为九品,若是中下六品,就须要很多时劫,才能进入实报土。如果是上三品,就能够快速悟得(悟无生法忍,方才能够进入实报土)无生法忍,登不退地,证入实报土、寂光土。

(二)方便有余土者,乃已断见思,未破无明之人所居之土。言方便者,以其所修系入真实之前方便。言有余者,虽断见思未破无明(尘沙无体,说不说俱可。若说,此九方便人,正破尘沙惑耳),故言有余。若破无明,可称分证无余。若无明净尽(九方便,即藏教二乘,通教三乘,别教三贤,圆教十信。此九种人,同断见思,未破无明),则是究竟无余矣。

(二)方便有余土:是已经断除见思惑,未破无明之人所居的净土。说方便,是因为他们所修是进入真实(实报土,常寂光土)的前方便。说有余,是因为虽然断见思惑,没有破无明惑(尘沙惑没有实体,说不说都可以。如果要说,这九方便人,正是破除尘沙惑),所以说有余。如果破无明惑,可以称为分证无余。如果无明惑净除究尽(九方便,就是藏教声闻、缘觉二乘,通教声闻、缘觉、菩萨三乘,别教十住、十行、十回向三贤位,圆教十信位。这九种人,同断见思惑,未破无明惑),就是究竟无余了。

(三)实报无障碍土者,即佛菩萨不思议福慧庄严所感之报土。

(三)实报无障碍土:就是佛菩萨,不思议福慧庄严,所感的报土。

(四)常寂光土者,即佛菩萨所证之理性也。此二土本属一土,约所感之果报土言,则名实报。约所证之理性言,则名寂光。圆教初住,初破一品无明,证一分三德,即入实报土,亦得名分证寂光。若至妙觉佛果,则是上上实报,究竟寂光矣。

(四)常寂光土:就是佛菩萨所证的理性。此二土本来属于一土,对所感的果报来说,就名为实报土。对所证的理性来说,就名为常寂光土。圆教初住位,初破一品无明,证一分三德,就进入实报土,也名为分证寂光。如果到了妙觉佛果,就是上上实报土,究竟寂光土了。

讲者欲人易悟,且将分证者归于实报,究竟者归于寂光。实则分证,二土俱是分证。究竟,二土俱是究竟耳。实报土,唯破无明证法性者得见。何得以带业往生之人,便拟生实报耶。

讲经的人,想使人容易明悟,暂且将分证法身归于实报土,究竟法身归于寂光土。实际上,说分证,二土都是分证。说究竟,二土都是究竟。实报土,唯有破无明,证法性的大菩萨可以见到。怎么可能以带业往生的人,便打算生到实报土呢?

生同居,由信愿而念佛,蒙佛接引而生。盖彼虽未断烦惑,由内承心佛自性之力,外蒙弥陀慈悲之力,感应道交。虽未断烦惑,而烦惑不复用事,故得往生最极清净之同居土。

生到同居土,是由于真信切愿而念佛,蒙佛接引而得生。他虽然没有断除烦惑,但由于内承心佛自性之力,外蒙弥陀慈悲之力,故感应道交。虽然没有断烦惑,但烦惑不再现行用事,所以得以往生最极清净的同居土。

汝疑所生之土,当不能清净,并阿弥陀之胜妙色身,此等众生不当即见者。乃以汝所见者为是。以弥陀之誓愿,释迦之言教,诸菩萨祖师善知识之发挥著述皆错也。唯汝所见为最的确最高超,汝作此见,乃谤佛谤法谤僧,将来当与提婆达多同享极乐于阿鼻大地狱中。

你怀疑所生的凡圣同居土,应当不能清净,并且阿弥陀佛的胜妙色身,凡圣同居土的众生不应当见到。这是以你自己的见解为是。认为阿弥陀佛的誓愿,释迦本师的言教,诸菩萨、祖师、善知识的发挥著述全错。唯有你的见解是最的确、最高超的,你作此见解,是谤佛、谤法、谤僧,将来应当与提婆达多,在阿鼻大地狱中同享“最极的快乐”。

其为乐也,莫能喻焉。恐尽未来际,尚不间断其受用于种种乐事。汝欲享此乐,请依汝知见而说。如不欲享此乐,纵令势促威逼亦不可说也。

这个阿鼻地狱的“快乐”,不能比喻。恐怕尽未来际,还要不间断地受用种种“乐事”(谤法罪苦无尽)。你想要享受这个“快乐”,就请依你的知见而说。如果不想享受这个“快乐”,纵然是势力威逼,也不可以那样说。

下品下生,乃五逆十恶之极重罪人,由临终阿鼻地狱之相已现,生大恐怖,遇善知识教以念佛,由怖苦求救之心,猛切之极。虽所念无多,而一念心光感佛,故佛即垂接引以应之,遂得往生。

下品下生,是五逆十恶的极重罪人,由于临终阿鼻地狱之相已经现前,生大恐怖,遇善知识教导他念佛,由于怖苦求救的心,猛烈急切到极点。虽然所念的不多,而一念心光感通佛陀,所以佛陀就垂慈接引来应他,于是得以往生。

其在华中十二大劫者,以在生罪业重而善根浅,故华开最为迟延也。然此人在华中之快乐,胜于三禅天之乐(世间之乐,三禅最为第一),又何欠憾乎哉。

此人将在莲华中经历十二大劫,是因为他在生罪业重而善根浅,所以花开的最迟。然而此人在莲华中的快乐,胜过三禅天的快乐(世间的快乐,以三禅天最为第一),这又有什么欠缺遗憾的呢?

实报土,唯法身大士得见,固无娑婆极乐之分。佛之慈悲誓愿,正为未断惑者无由了生死,特设此仗佛慈力往生西方一特别法门。俾凡有心者皆能修。

实报土,唯有法身大士才能见到,当然就没有娑婆极乐的分别。佛陀的慈悲誓愿,正是为了没有断惑的人,没有办法了生死,才特地施设这个仗佛慈力,往生西方的特别法门。使得凡是有心的人,都能修持。

凡具信愿念佛者皆能生。此我释迦弥陀普度众生之大慈悲心。思之当为感极涕零。尚何暇胡思乱想,依自己种种知见为难也。

凡是具足信愿念佛的人,都能往生。这是我释迦本师,弥陀如来普度众生的大慈悲心。想到这些,应当为之感极涕零。哪有空闲胡思乱想,依自己种种知见来问难呢?

冈野增次郎[1],圆山和尚[2],不以光之文芜秽不堪见弃,殆宿世曾有缘之所致。汝只带一部,彼诸位难以遍看,今特寄两包,共六部,祈为转送二位并有缘者。

冈野增次郎,圆山和尚,不以我的《文钞》芜秽杂乱不堪而嫌弃,大概是宿世曾经有缘所致。你只带一部,他们诸位难以周遍看阅,现今特地寄给你两包,一共六部,请为我转送二位,以及有缘之人。

至云译饷东人,窃谓译之一字,似不必用。何以故,以彼与光有宿缘故。若无缘者,见之恐取以代薪覆瓿耳。

至于你说的:翻译成日文出版,以利益日本人,我私下认为,翻译这事,似乎不必要。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与我有宿世因缘的缘故。如果是无缘的人,见到《文钞》,恐怕就拿来替代材薪烧火,或者拿来覆盖陶罐口了。

又纵谓有利初机,宜照样排印,庶所益者广。若参以和文,只可令识和文之东人看。若华人及各处不识和文之华侨,皆不能看。

另外,即使说是有利于初学人,也应照原样排印,或许能使得到利益的人更加广泛。如果参以日文,只能令认识日文的日本人看。像华人以及各处不认识日文的华侨,就都不能看了。

况日本书册藏,一木版,二铅版,并此次之大正刊经会之藏[3],皆尽华文,不参和文,以故华人多有请者。使参入和文,则流通便滞塞矣。

何况日本的书册藏,一是木版,二是铅版,以及此次的大正刊经会的藏经,全都是华文,不参入日文,因此华人有很多请阅的。假使参入日文,那么流通就滞塞了。

依光愚见,若欲流通,不须用译。至圆山和尚材德弘备,何竟俯欲见光。以光本一无道无德无知无识之粥饭僧,一部文钞,备将满腹草料,彻底吐尽,见之又有何益。况光已衰老不能勤学,若色力强壮,彼既来华,光当学彼所得。

依我的愚见,如果想要流通,不须要翻译。至于圆山和尚,才德弘广兼备,为何竟然俯就,想要来见我。因为我本来是一个无道无德,无知无识的粥饭僧,一部《文钞》,已经将满腹草料,彻底吐尽,见面了又有什么利益。何况我已经衰老,不能勤学,如果色力强壮,他已来到中国,我应当学习他的所得。

今老矣,除持名外,无一法应学。以死期将至,恐所学愈多,心识愈难淳净。或致与佛感应不交。则一不往生,永劫流转,岂不大可哀哉。

现在老了,除了持名念佛之外,别无一法应学。因为死期将到,恐怕所学的愈多,心识更难以淳粹清净。或许会导致与佛不能感应相交。那么一旦不能往生,就会永劫流转,岂不大大的悲哀吗?

汝年齿犹轻,固宜勤学。然一座大须弥山之靠山,切勿视作泛常而忽之。则庶乎不堕显荫之覆辙,而得与诸上善人同亲炙于弥陀愿王也。

你年纪还轻,固然应该勤学。然而持名念佛,求生净土这一座大须弥山的靠山,千万不要视作普通平常而忽略。则或许才不至于堕入显荫的覆辙,而能够与诸上善人,共同亲受阿弥陀佛大愿王的教诲啊!

 

< 学习笔记 >

[1]冈野增次郎:日本的自由撰稿人,专门写有关吴佩孚的文章,朝野视为吴佩孚专家。1922年曾到洛阳给吴佩孚当顾问。

[2]圆山和尚:日本净土宗僧人。

[3]大正刊经会之藏:《大正藏》,全称《大正新修大藏经》。全藏共100册,分三部分:正藏55册,续藏30册,别卷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