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你的信,知道去年所寄的书,都收到了,很是欣慰。妙吉最近也有一封来信,说给他寄的书也收到了。你我以道相交,怎么可以学习市井俗套,过份地称赞,使我无地容身,这哪里是直心修道的人所应该做的呢?
至于你说,虽然缺乏精进,然而持佛名号,却颇具欣乐净土,厌离娑婆之心。必须知道净土法门,是我们的大靠山。倘若平常忽略行持,或许会导致临终不得力。
显荫的天姿甚高,显教密教的诸多宗派,全都得到其中的要领。但因为志向喜好虚浮夸耀,不从事真修,死的时候,显教密教的利益都不得力。念佛的事修,向来没有理会,也不得力。虽然有许多人为他助念,然而他自己已经糊里糊涂,不省人事。此事可以作为年轻聪明人的一大警策。
实在由于显荫的天姿虽高,但气量太小。没有韬光晦迹,涵养身心的真实修持,却有夸耀显露的轻躁习性(从日本回国后,到宁波看望他的师父,当天就病了,第二天就前往上海)。因为听到他师父令他闭关静修的一句话,当天就病了,第二天就离开,竟然导致疾病延绵而死,能不悲哀吗?
你所问的各节问题,本不须要问。只因为没有详细阅读净土的著述,故成为一大问题。假使详细阅读后,当会自己发笑。不但净土的著述没有详细阅读,即使是我的《文钞》,你也没有详细阅读。果真专心详细阅读,断然不会多此一问。
这个问题,在《文钞》中全都有所解释。现今再为你大略陈述,佛土有四种,所谓:凡圣同居土,方便有余土,实报无障碍土,常寂光净土。
(一)凡圣同居土:娑婆世界虽然属于秽土,也有佛菩萨、二乘圣人同生在其间。然而凡夫、圣者所见到的境界,与他们的受用,却是天地般悬殊。西方净土,对带业往生的人来说,是生到凡圣同居土。然而此土清净微妙,如《阿弥陀经》、《无量寿经》中所说。
此土虽然属于带业往生之人所居住,但也有法身菩萨,以及佛陀同居其中,为众生说法,所以也名为凡圣同居土。但这些净土往生的人,虽然没能如佛菩萨所见、所受用的殊胜微妙,然而气质相同,不比在娑婆世界,凡圣所见、所受用是条然各别。
此土也分为九品,若是中下六品,就须要很多时劫,才能进入实报土。如果是上三品,就能够快速悟得(悟无生法忍,方才能够进入实报土)无生法忍,登不退地,证入实报土、寂光土。
(二)方便有余土:是已经断除见思惑,未破无明之人所居的净土。说方便,是因为他们所修是进入真实(实报土,常寂光土)的前方便。说有余,是因为虽然断见思惑,没有破无明惑(尘沙惑没有实体,说不说都可以。如果要说,这九方便人,正是破除尘沙惑),所以说有余。如果破无明惑,可以称为分证无余。如果无明惑净除究尽(九方便,就是藏教声闻、缘觉二乘,通教声闻、缘觉、菩萨三乘,别教十住、十行、十回向三贤位,圆教十信位。这九种人,同断见思惑,未破无明惑),就是究竟无余了。
(三)实报无障碍土:就是佛菩萨,不思议福慧庄严,所感的报土。
(四)常寂光土:就是佛菩萨所证的理性。此二土本来属于一土,对所感的果报来说,就名为实报土。对所证的理性来说,就名为常寂光土。圆教初住位,初破一品无明,证一分三德,就进入实报土,也名为分证寂光。如果到了妙觉佛果,就是上上实报土,究竟寂光土了。
讲经的人,想使人容易明悟,暂且将分证法身归于实报土,究竟法身归于寂光土。实际上,说分证,二土都是分证。说究竟,二土都是究竟。实报土,唯有破无明,证法性的大菩萨可以见到。怎么可能以带业往生的人,便打算生到实报土呢?
生到同居土,是由于真信切愿而念佛,蒙佛接引而得生。他虽然没有断除烦惑,但由于内承心佛自性之力,外蒙弥陀慈悲之力,故感应道交。虽然没有断烦惑,但烦惑不再现行用事,所以得以往生最极清净的同居土。
你怀疑所生的凡圣同居土,应当不能清净,并且阿弥陀佛的胜妙色身,凡圣同居土的众生不应当见到。这是以你自己的见解为是。认为阿弥陀佛的誓愿,释迦本师的言教,诸菩萨、祖师、善知识的发挥著述全错。唯有你的见解是最的确、最高超的,你作此见解,是谤佛、谤法、谤僧,将来应当与提婆达多,在阿鼻大地狱中同享“最极的快乐”。
这个阿鼻地狱的“快乐”,不能比喻。恐怕尽未来际,还要不间断地受用种种“乐事”(谤法罪苦无尽)。你想要享受这个“快乐”,就请依你的知见而说。如果不想享受这个“快乐”,纵然是势力威逼,也不可以那样说。
下品下生,是五逆十恶的极重罪人,由于临终阿鼻地狱之相已经现前,生大恐怖,遇善知识教导他念佛,由于怖苦求救的心,猛烈急切到极点。虽然所念的不多,而一念心光感通佛陀,所以佛陀就垂慈接引来应他,于是得以往生。
此人将在莲华中经历十二大劫,是因为他在生罪业重而善根浅,所以花开的最迟。然而此人在莲华中的快乐,胜过三禅天的快乐(世间的快乐,以三禅天最为第一),这又有什么欠缺遗憾的呢?
实报土,唯有法身大士才能见到,当然就没有娑婆极乐的分别。佛陀的慈悲誓愿,正是为了没有断惑的人,没有办法了生死,才特地施设这个仗佛慈力,往生西方的特别法门。使得凡是有心的人,都能修持。
凡是具足信愿念佛的人,都能往生。这是我释迦本师,弥陀如来普度众生的大慈悲心。想到这些,应当为之感极涕零。哪有空闲胡思乱想,依自己种种知见来问难呢?
冈野增次郎,圆山和尚,不以我的《文钞》芜秽杂乱不堪而嫌弃,大概是宿世曾经有缘所致。你只带一部,他们诸位难以周遍看阅,现今特地寄给你两包,一共六部,请为我转送二位,以及有缘之人。
至于你说的:翻译成日文出版,以利益日本人,我私下认为,翻译这事,似乎不必要。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与我有宿世因缘的缘故。如果是无缘的人,见到《文钞》,恐怕就拿来替代材薪烧火,或者拿来覆盖陶罐口了。
另外,即使说是有利于初学人,也应照原样排印,或许能使得到利益的人更加广泛。如果参以日文,只能令认识日文的日本人看。像华人以及各处不认识日文的华侨,就都不能看了。
何况日本的书册藏,一是木版,二是铅版,以及此次的大正刊经会的藏经,全都是华文,不参入日文,因此华人有很多请阅的。假使参入日文,那么流通就滞塞了。
依我的愚见,如果想要流通,不须要翻译。至于圆山和尚,才德弘广兼备,为何竟然俯就,想要来见我。因为我本来是一个无道无德,无知无识的粥饭僧,一部《文钞》,已经将满腹草料,彻底吐尽,见面了又有什么利益。何况我已经衰老,不能勤学,如果色力强壮,他已来到中国,我应当学习他的所得。
现在老了,除了持名念佛之外,别无一法应学。因为死期将到,恐怕所学的愈多,心识更难以淳粹清净。或许会导致与佛不能感应相交。那么一旦不能往生,就会永劫流转,岂不大大的悲哀吗?
你年纪还轻,固然应该勤学。然而持名念佛,求生净土这一座大须弥山的靠山,千万不要视作普通平常而忽略。则或许才不至于堕入显荫的覆辙,而能够与诸上善人,共同亲受阿弥陀佛大愿王的教诲啊!
[1]冈野增次郎:日本的自由撰稿人,专门写有关吴佩孚的文章,朝野视为吴佩孚专家。1922年曾到洛阳给吴佩孚当顾问。
[2]圆山和尚:日本净土宗僧人。
[3]大正刊经会之藏:《大正藏》,全称《大正新修大藏经》。全藏共100册,分三部分:正藏55册,续藏30册,别卷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