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懂

印光法师文钞

复丁福保居士书六

昨接手教,及八朝全诗,感谢不既。窃念印光北鄙庸僧,于佛道法,了无所得。纵有谈说,多分狂妄,不见罪责,已属大幸。何堪过誉如是之甚,感极愧极。

昨天接到你的信,以及《八朝全诗》,感谢不尽。想到我只是个北方粗鄙的庸僧,对于佛道大法,了无所得。即使有所谈说,也大多属于狂妄之谈,不被见怪指责,已经是大幸。怎能承受(您)如此过分的赞誉,感动得到了极点、惭愧得到了极点。

光宿多罪咎,生即病目。六月之内,号啕哭泣,除食息外,了无休时。幸承夙善,得睹天日及与佛经,是为大幸。阁下所注,字迹过小,概不敢看。二十分之一者,此一分中分十,于杂记中居其八九,注字只居一二而已。但取便略看,绝未一张毕业者。然阁下居心如是谦虚,何待盲人一一见示。当必是是非非,自己无不了知耳。

我宿世多罪过,出生就生了眼病。六个月之内,号啕哭泣,除饮食休息外,没有停止的时候。幸承宿世善根,得以看见天日以及佛经,真是大幸。阁下所写的注解,字迹太小,一概不敢看。二十分文字之中,还没能看完一分,这一分中,又分为十分,在《杂记》中的字数,占了八九分,注解的字数只占一二分而已。只是取过来、大略翻看,绝对没有一张看完的。然而阁下的居心如此的谦虚,哪里用得着我这个盲人一一见示。肯定是是非非,自己无不了知。

黄居士知过勇改,可谓躬行实践之士。以儒门之英彦,作佛法之金汤。谨为法门众生贺,其法运将通,御侮有人焉。

黄居士知过而勇于改正,可以说是亲身实践的人。以儒门的英才,作佛法的金城汤池。(我)恭敬郑重地为法门、为众生庆贺,法运将要通畅,抵御外侮将有大力之人了。

进德录,前书已言,吾无间然,有何错谬耶。八朝全诗,虽不能看,当宝而藏之。一则作为遗念,一则以备考稽耳。

《少年进德录》,前封信已经说过了,我没有找到可以指摘的地方,有什么错谬呢?《八朝全诗》,虽然不能看,应当珍爱而把它收藏起来。一是作为遗念,一是以备查考。

摩诃般若,即指第四时所说般若经而言。分而言之,则有八部。而八部实皆六百卷般若之各会也。总而言之,止大般若经而已。

摩诃般若,是针对(天台智者大师)所判的第四时(般若时)中,所说的般若经而言。分开来说,则有八部。而八部实际都是六百卷《大般若经》的各会;总而言之,只有《大般若经》而已。

华严海空者,华严一经,通越众典,理冠群经,具无量法门,显一真法界。犹如大海普纳众流,犹如太空具含万象,故云海空。

“华严海空”,《华严经》这部经,融通超越众多经典,义理为群经之首,具有无量法门,显示一真法界。犹如大海,普纳众流;犹如太空,具含万象,所以称为“海空”。

又华严所说,乃即生成佛之法。纵已成佛,不过亲证其本具之心性而已,了无一法之可得。故楞严云,圆满菩提,归无所得。心经云,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乃得究竟涅槃。金刚经谓,灭度一切众生已,实无众生得灭度者。所谓空有不立,一道清净,故谓之为海空也

再者,《华严经》所说的,是即生成佛的方法。纵然已经成佛,不过亲证其本具的心性而已,了无一法可得。所以《楞严经》说:“圆满菩提,归无所得。”《心经》说:“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金刚经》说:“灭度一切众生已,实无众生得灭度者。”所谓空有不立,一道清净,所以称为“海空”。

鄙见如是,不知阁下以为何如。

我的浅见是这样的,不知阁下您是怎么认为的?

月之初九日,中华书局寄来灵学丛志三本,系三,四,五期所出,因大概阅之。见其教人改过迁善,详谈生死轮回,大有利益于不信因果及无三世之邪执人。

这个月的初九,中华书局寄来《灵学丛志》三本,是所出的三、四、五期,因此大致看了看。看到其中教人改过向善,详谈生死轮回,大大有利益于不信因果以及(认为)没有三世的邪执人。

至于所说佛法,及观音文殊普贤临坛垂示,皆属绝不知佛法之灵鬼假托。在四期册中,文殊佛教二十四乘天,普贤佛教二十四乘位次,皆是胡说巴道。

至于所说的佛法,以及观音、文殊、普贤临坛垂示,就都属于绝对不懂佛法的灵鬼所假冒的了。在第四期中,有文殊佛教二十四乘天,普贤佛教二十四乘位次,都是胡说八道。

至于佛顶混元经,乃剽窃金刚经心经之义而伪为之。其中纵多系真经中语,亦不可流通受持。以邪正夹杂故,如嘉肴置毒不堪充饥故。无量度生经,更属瞎说。

至于《佛顶混元经》,是剽窃《金刚经》、《心经》的义理而伪造的。其中纵然有很多是真经中的话语,也不可流通受持。因为邪正夹杂的缘故,如同在美味嘉肴中放入毒药,不能充饥的缘故;《无量度生经》,更属瞎说。

窃恐阁下信心真切,亦以高王经一例观之,因而赞扬流通。则其坏乱佛法,疑误众生,过非浅浅。既冒为知己,敢不略陈刍荛(chú ráo),以防其善心而招恶果之后患乎。

我恐怕阁下信心真诚迫切,也(把这些伪经)当作《高王经》一样看待,因此赞扬流通。那么其坏乱佛法,疑误众生,罪过不浅。既然承蒙(您)以我为知己,哪敢不略陈我的浅陋之见,以防其善心而招恶果的后患呢?

阁下既属丙号会员,但当令其发挥改过迁善,及孝弟忠信,礼义廉耻,戒杀戒淫,允恭克让,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等事。若夫如来无上妙道,岂灵仙乩坛之所能宣扬演说者哉。

阁下既然是灵学会的丙号会员,应当令灵学会发挥改过迁善,以及孝弟忠信,礼义廉耻,戒杀戒淫,诚实恭敬谦让,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等善事。至于如来的无上妙道,哪里是灵仙乩坛,所能宣扬演说的呢?

觉明妙行菩萨,王定九相国,皆因乩而深戒扶乩,当以之为圭臬。纪文达之论扶乩,甚有道理,以真者少而假者多。达人哲士当敬而远之。不可专致力于此,而为诸小鬼小神之所惑也。

觉明妙行菩萨(其为西方极乐世界的大菩萨,明末在苏州的一次扶乩中显化)、王定九相国,都因为乩事(显化)而深深告戒不要扶乩,应当以此作为准则。纪晓岚论说扶乩,很有道理,因为真仙少而灵鬼多。知识渊博、智慧贤明的人应当敬而远之。不可以专心致力于扶乩,而被诸多小鬼小神所迷惑啊!

如灵学丛志第三期杂纂(zuǎn)第九篇,盛成述生魂上乩,谓其父一日焚符请仙,乩大动,就盘中作两〇一│,历二时之久,无他异。其父与在坛诸人,谓为不肃,触神怒。相续拜叩,又如是画,众皆恐惧。

例如《灵学丛志》第三期,《杂纂》中的第九篇,盛成叙述活着的人的魂上了乩坛,说他的父亲一天焚化画符请神仙,乩笔大动,在盘中画了两个〇、一个│,过了二个小时,没有其他的异相。他父亲与在乩坛的这些人,认为是不够恭敬,触犯神仙而发怒。相续拜叩后,还是如此地画,众人都很恐惧。

适家人有归自单家桥者,言桥下一担粪夫昏卧道中,口中呓语喃喃,状类急症,宜速救之,迟恐不及矣。其父即焚送符往视之,担粪夫已苏。

刚好家人有从单家桥那边回来的,说桥下有一个担粪人,昏卧在路中,口中喃喃自语,症状类似急症,应该赶快抢救,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他父亲立即焚化送仙符,前往去看,担粪工已经苏醒了。

且言曰,吾梦往一处,香烛辉煌,诸人向吾叩拜。吾无以应,乃就盘中绘吾二桶一扁担以示之。彼等叩拜尤甚,且敬,吾不得已,只有数数绘吾生活图耳。成自谓由是信之之诚,与日俱进。吾谓盛成之信之诚,可谓知进而不知退耳。

并且说:“我梦到到了一个地方,香火灯烛辉煌,很多人向我叩拜。我没什么应对的,于是就在沙盘中画下我的二个粪桶、一条扁担,来给他们看。他们叩拜得更厉害,而且很恭敬,我不得已,只有不停地绘画我的生活图而已。”盛成自己说,由此信扶乩的诚心,与日俱进。我认为盛成的信心诚心,可说是只知道进,而不知道退。

夫请仙而担粪者来,画扁担粪桶不计其数。使无人来自桥上,将谓此图有许多玄妙,怕是仙圣所示,执中贯一,执两端而用其中[1]之奥旨。定不敢臆断曰,此粪桶也,扁担也。及经担粪仙人说破,则一文不值。半日勤恳于担粪夫,不胜惭惶矣。

请神仙而担粪工却来了,画出扁担、粪桶不计其数。假使没有家人从桥上回来,将会说这些图有许多玄妙,恐怕是仙圣指示的,执中庸之道,一以贯之;执两端而用其中的奥旨。一定不敢臆测断定说:“这两个圆圈是粪桶;长条是扁担啊!“等到经过担粪仙人说破之后,(乩文)就一文不值了。(众人)半天对担粪工勤恳,十分羞愧惶恐啊!

故须知实有真仙,而伪者又不止担粪夫一人也。智者可以悟已。光拟于月半后他往,月余即返。返时或绕道至沪,当趋贵局一晤,以请教益。祈此后概勿发信,免致误失。(民七七月十二)

所以必须知道,确实有真的神仙,而假的又不止担粪工一个人。智慧的人,可以觉悟了。我打算在本月十五之后,去其他地方,月底就回来。回来时,或许会绕道到上海,定当前去贵局(丁居士创办的医学书局),见你一面,向你请教。请此后一概不要发信,免得误失。(民国七年<1918>七月十二)

 

< 学习笔记 >

[1]执两端而用其中:语出《礼记・中庸》:“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舜可真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啊!他喜欢向人问问题,又善于分析别人浅近话语里的含义。隐藏人家的坏处,宣扬人家的好处。过与不及两端的意见他都掌握,采纳适中的用于老百姓。这就是舜之所以为舜的地方吧!)
孔子所谓“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是说必须把握住“过”与“不及”两种倾向使之不走向极端,才能有效地用中道去治理百姓。“执两用中”与“过犹不及”合而言之,就是坚持“中”,戒其“过”,勉其“不及”。这乃是中庸之道所据以立论的最基本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