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懂

印光法师文钞

复丁福保居士书九

光宿业甚深,有目如盲。每事忏除,业仍如故。谅必多生以来,曾以己见妄说佛法,丧人法眼,误人正智之所致也。以故此生不敢以人情好恶而立言为论。宁令人见憎见骂,断不敢探其所好而誉之,以自陷陷人也。

我的宿业很深,有眼睛却如同盲人。常常从事忏除,但罪业仍旧如故。想来必定是多生以来,曾经以自己的见解妄说佛法,丧他人的法眼,误导他人的正智所导致的。所以,这一生不敢以人情好恶来立言作论。宁肯让人憎恶责骂,断然不敢根据其人的喜好来赞誉他,以致自陷陷人。

从去夏至今,与阁下书将及万言。其愚诚固悃,阁下当已彻见肺腑矣。兹于本月廿四日恭接所惠佛学指南一册,随即翻阅大概,见其上编所引,诸名公所记之因果事迹言论,洵足以振聋发瞆,启迪世人。

从去年夏天至今,写给阁下的书信,将近有一万字。其中的愚诚固然诚恳,想来阁下应当已经彻底见到我的肺腑了。而今于本月二十四日,接到您所惠赠的《佛学指南》一册,随即翻阅大概,见其中上编所引,诸位名人所记的因果事迹言论,实在足以振聋发瞆,启迪世人。

纵有不大恰当处,但大体有益,小疵何伤。倘若能逐条评议,则其利更溥矣。当令时事新报逐一登报,以新世人耳目,以畅阁下宏愿。

即使有不大恰当之处,但大体有益,小毛病又有什么妨碍。倘若能有一条条的评议,那么其利益就更加广大了。应当让《时事新报》逐一登报,以使世人的耳目一新,以使阁下的宏愿畅达。

下编大体固好,然仁山十宗说,端甫大藏大略,已于佛学丛报载过。三国佛教略史,原本亦甚粗略,今复更略。余皆类是,登不登皆可。其中不无小疵,但以不关紧要,兼以目色不给,以故不标。

下编大体固然很好,然而杨仁山的《十宗说》,黎端甫的《大藏大略》,已经在《佛学丛报》上登载过了。《三国佛教略史》,原本也很粗略,如今又更粗略了。其余都是如此,登不登都可以。其中也有小毛病,但因为无关紧要,加上视力、身体不好,所以没有标出。

阁下所著诸品,唯此为益最溥。以中下根人,必由因果报应而入,方有实益。否则只作口头活计,不知主敬慎独,以期亲证实到。

阁下所著的各种书籍,唯有这本书的利益最广大。因为中下根人,必定由因果报应而进入佛门,才有真实利益。否则只当作口头活计,不知道恪守诚敬、谨慎独处,以期亲自证得、真实达到。

彼世之狂慧者,皆由最初未服此因果报应之药。而以佛祖直指人心,当体即是之言,反认做肆意任业,了无忌惮,恶不须断,善不须修之据。以凡情而测圣智,即醍醐而成砒霜,可不哀哉。

世上那些狂慧的人,都是由于最初没有服下这个因果报应的法药。而将佛陀祖师“直指人心,当体即是”的法言,反而认做放肆恣意、随任业力,了无忌惮,恶法不须断,善法不须修的依据。以凡夫情见,测度圣人智慧,就像美味醍醐变成了毒药砒霜,能不悲哀吗?

此书一出,当必有战兢惕厉,葸葸不安之怀。从兹务得实益,务远实祸。自一人以及多人,自一生以及多生。蒙法利而沐佛恩,出苦海而登觉岸者,相继无尽也。

这本书一出,必定让一些人心里变得战战兢兢、警惕勉励,畏惧小心、谨慎不安。从这里得到真实利益,远离真实灾祸。从一人到多人,从一生到多生。蒙受法利而沐浴佛恩,出离苦海而登上觉岸的人,相继无穷啊!

谨以此为阁下贺。及观末后书目,犹列刘仁航法华经力之册。去冬阁下以虚心请正,已经呈其不可流通。后因友人远致其书,令光直陈法谏。

谨此为阁下庆贺。直到看到最后的书目,仍旧列出刘仁航《法华经力》的书册。去年冬天,阁下以虚心请我指正,我已经说明他的书,不可流通。后来因为友人,从远方写来书信,令我径直陈说并以法劝谏。

又复切陈其非,并其流通则必致招人驳辟。纵演宗执固不从,何阁下复代为流通也耶。印光与演宗素无一言一面之交,前两次书,多分为仁航计,少分为阁下计。今则专为阁下计矣。

我又再通切陈述他的过失,以及流通此书,必定招致他人辟驳。纵然刘演宗固执不从,为何阁下又代为流通呢?我与刘演宗向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见过一次面,前面两次书信,多为刘仁航考虑,少为阁下考虑。而今则是专门为阁下考虑了。

阁下深通佛法,岂不知自作教他,见闻随喜,同受善恶业果之报乎。仁航则是自作,阁下代为流通,则具足自作教他,见闻随喜。况光两次致书陈其利害,阁下仍为流通乎。

阁下深通佛法,哪里会不知道,自作教他,见闻随喜,同样招受善恶业的果报呢?刘仁航是自作,阁下代为流通,就具足了自作教他,见闻随喜。何况我两次写信,陈述其中的利害,阁下为什么仍然为之流通呢?

在阁下意谓第二次书,乃光之托词,实无人致书令谏。岂知光于此事颇费周折乎。

在阁下的意思,认为第二次的信,是我的托词,实际上没有人写信令我劝谏。你哪里知道我对于这件事,颇费周折呢?

以彼必欲逐条著驳,广为印送,以期众所共知,不受其害。光谓文人习气,每有心尚未了,即欲发挥之弊。吾当劝其焚毁,永不流通即已。何须多烦口吻,多费钱财为哉。因将第一次书,及第二次书,一并寄去,且令勿以光书示人。彼回光书,谓光欲无形取消,彼此各得其益。读之令人泪落。

因为这位友人必定要我一条一条的驳斥,广泛印送,以期众所共知,不受其害。我认为这是文人习气,常常有心思没有了结,就想要发挥的弊病。我应当劝他将书焚毁,永不流通就好了。何须多说话语,多费钱财呢?因此将第一次的信,以及第二次的信,一并寄去,而且令他不要将我的信给人看。他回复我的信,说我想要取消得无有形迹,使彼此各得利益。读了令人落泪。

不意今年阁下尚为署名流通,则阁下之回印光书,乃其止小儿啼之作略,非中心悦服之言论也。印光之爱阁下,甚于阁下之爱印光,故复呱呱而啼。

不料今年阁下仍然为他署名流通,那么阁下回复我的信,就像是哄小孩子不哭的作为,不是心悦臣服的言论了。我爱护阁下,超过阁下爱护我,所以我又要呱呱啼哭。

阁下若肯见悯,无论仁航谓己所著何高何深,汝欲流通,汝自流通,即以威福相迫,我亦不肯代汝流通,即不啼矣。否则印光只自怨其宿生口业甚深,故致言无人信。

阁下如果肯怜悯在下,无论刘仁航认为自己的著作如何高妙、如何深广,你(刘仁航)想要流通,你自己去流通,即使以威福逼迫,我(丁福保)也不肯代你流通,我就不哭了。否则,我印光只有自怨宿世口业太深,所以导致说出的话语,无人相信。

十法界随人自造,与我何干。虽其心实未慰悦,而啼亦不复起矣。何也,以于人无益,而于己有损,曷若已之。岂效杜鹃之空啼无用乎哉。

十法界,随人自造,与我有什么相干。虽然心中实际上没有安慰愉悦,而啼哭也不再起了。为什么呢?因为对于他人无益,而对于自己有损,不如停止。岂能效仿杜鹃,空啼无用呢?

阁下发弘誓愿,欲普利一切众生,而于害众生慧命之书极力流通。为是法眼未能彻见其弊耶。为是人情阿其所好耶。光不得而知之矣。若继此而复流通者,光则不敢向阁下开口矣。

阁下发弘誓愿,想要普利一切众生,而对于损害众生慧命的书却极力流通。是法眼未能彻底见到其中的弊病呢?还是人情阿谀其所好呢?我就不知道了。如果继续再流通的话,我就不敢再向阁下开口了。

去岁八月,张云雷先生来书,光回书中略言,世道人心,日趋日下,君主事报馆,宜于戒杀放生等言论,及因果报应等事迹,日载一二条,俾阅者睹兹殷鉴,戒慎存怀,渐摩渐染,日趋于圣贤之域,而不自觉。

去年八月,张云雷先生来信,我回信中大略说到,世道人心,日趋日下,你主持报馆的事务,应该对于戒杀放生等言论,以及因果报应等事迹,每天登载一二条,使得读者看后有所借鉴,警惕谨慎,渐渐感化、渐渐熏染,如此不知不觉渐渐地达到圣贤的地位。

彼回书谓当另辟一栏,专载佛门言论。光已起七,故不陈其所以。彼与叶伯皋应季中等数十人,议订章程,逐日登载。推叶伯皋主阅。阅过,方可登报。

他回信说,应当另辟一个栏目,专门登载佛门言论。我已经起七念佛,所以没有陈述我的想法。他与叶伯皋、应季中等几十人,议订章程,每天登载。推叶伯皋为主编。读过之后,才可以登报。

至腊月有以征文启见示者,方知其办法。继则周孟由屡次来书,令光作论,光初辞之甚力。继则不得已而应之,将素所录芜稿若干篇寄去。闻正月间所登,皆光芜稿。亦有非光所寄,乃光寄彼人之书,彼自寄于报馆者。

到了腊月,有人将“征文启”拿给我看,才知道他的办法。接着周孟由多次来信,令我写论,我最初极力推辞。接着不得已答应了,将平时所录的文稿若干篇寄去。听说正月间所登的,都是我的文稿。也有不是我寄去的,而是我寄给他人的书信,他人自己寄到报馆的。

光于乞食之余,留得些子残羹馊饭。彼诸名人取之,以供众人耳目,不禁惭愧杀人。然亦无可如何,只好随他去了。书此以博一笑。(民七正月廿五)

我在乞食之余,留了些残羹馊饭。诸位名人取出,以供众人耳目,不禁惭愧死人。然而也无可奈何,只好随他去了。写此以博一笑。(民国七年<1918>正月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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