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懂

印光法师文钞

复丁福保居士书四

顷接来书,知阁下既已博学,而又不耻下问。光实无知无识,不妨以己之所知者贡之。

刚才接到来信,知道阁下虽然已经很博学,然而又不耻下问。我实在无知无识,不妨将自己所知道的一点点贡献给你。

按大明重刻方册大藏缘起,第一篇陆光祖[1]序云,昔有女子崔法珍[2],断臂募刻藏经,三十年始就绪,当时檀越有破产鬻儿应之者。圣朝道化宏广,越前朝远甚,岂无胜心豪杰乎。不能倡而成之,而诿以为难,是丈夫之志,不如一女子也。

按《大明朝重刻方册大藏缘起》,第一篇陆光祖的序文说:“过去有一位女子崔法珍,断臂募刻藏经,三十年才完成。当时的檀越,有倾家荡产卖儿来响应的。当今圣朝道德教化,宏扬广大,远远超过前朝,难道没有发起殊胜之心的豪杰吗?不能提倡而完成,而推诿认为困难,这是大丈夫的志向,不如一位女子啊!”

第二篇冯梦祯[3]序云,宋元间,除京板外,如平江之碛砂,吴兴之某寺,越之某寺等,俱有藏板,不啻七八副,法道之盛,此其一端。迨国朝仅有两京之板。

第二篇冯梦祯的序文中说:“宋朝元朝年间,除了京板藏经之外,如平江府(苏州)的碛砂寺,吴兴(湖州)的某寺,越地的某寺等,都有藏经板,不止七八副,法道之盛,这是其中的一个方面。等到了我朝仅有北京、南京两京的刻板。”

又云,因记碛(qì)砂藏[4]板缘起,弘道尼断臂募化,弘道化后,其徒复断臂继之,更三世其愿始满。吾侪丈夫,不能深心荷担大法,镂板流通,反一女子之不若,即生清世佛乘,空手入宝山,岂不愧死。

又说:“因为记录碛砂藏板的缘起,弘道比丘尼断臂募化,其弘道迁化后,她的徒弟又断臂承继她的事业,过了三世,这个大愿才完成。我辈大丈夫,不能深心荷担大法,镂板流通,反而不如一位女子,即使生在太平盛世,遇到佛乘典籍,却如入宝山空手而回,岂不羞愧死。”

陆云,女子崔法珍者,即冯所谓碛砂寺之弘道尼也。其法珍弘道二名,或一举字,一举号,并非二人。言女子者,优下文丈夫之志不如一女子之势耳。言崔法珍者,古者度牒书名,皆冠以俗姓,故或有并俗姓称之。如马大师[5],王老师[6],沈莲池之类,非谓此系在家女人,非尼僧也。

陆光祖说:女子崔法珍,就是冯梦祯所说:碛砂寺的弘道比丘尼。其中法珍、弘道二个名字,或者一个是举出名字,一个是举出法号,并不是二个人。说“女子”,是优异于下文“丈夫之志不如一女子”的对比之势罢了。说“崔法珍”,古时候度牒上写名字,都是在法名前面加上俗家的姓,所以有连俗家姓一并称呼的。例如马祖道一大师,普愿禅师,莲池大师之类,并不是说此人是在家女人,不是尼僧。

下云圣朝道化宏广,越前朝远甚。又按冯序,知人非明朝。何以知其非宋而是元耶。以刻板一法,始于五代冯道[7]九经[8]板,刻数十年始成。至宋虽愈刻愈精愈快,照以龙舒净土文之百余页书,于南宋之世,尚刻数月之久。以女子之倡首,三十年完全大藏,当在元朝无疑也。

下面说:“圣朝道化宏广,越前朝远甚”。又根据冯梦祯的序文,知道这个人不是明朝人。何以知道她不是宋朝人,而是元朝人呢?因为刻板这种方法,开始于五代冯道的《九经》刻板,刻了几十年才完成。到了宋朝,虽然愈刻愈精愈快,按照《龙舒净土文》的一百多页书,在南宋的时候,尚且刻了几个月之久。以一位女子为首提倡,三十年完成大藏,应当在元朝无疑。

何以知其经属梵本,其第五密藏大师[8]序云,太祖既刻全藏于金陵,太宗复镂善梓于北平,盖圣人弘法之愿,唯期于普,故大藏行世之刻,不厌于再也。后浙之武林,仰承德意更造方册,历岁既久,其刻遂湮,此佛经方册之权舆也。

如何知道所刻的经属于梵荚本,在其第五篇密藏大师的序文中说:“明太祖刻全藏于南京之后,明太宗又镂刻善板藏经于北京。因为圣人弘法的大愿,只期望普遍利益一切,所以大藏经流行于世的刻板印刷,不厌其繁地一再举行。后来浙江的武林(杭州),仰承圣德之意,又造方册大藏经,经历岁月太久,这个刻板便湮没了”,这是造方册佛经的起始。

古者凡属佛书,皆用梵本。光在京曾见楞严会解,华严疏钞流通本,皆梵册。不但此也,即沈士荣所著之广原教论,亦是梵本。可知古时佛典,概用梵册也。自方册流行以后,人皆图便,遂无论经律论著述,皆用方册,此刻藏缘起,阁下不知有否。今秋已令缮写刻板,明春当可出书,出则当以数册贡之阁下及一二知友,以结法缘。光所知止此,故即以所知贡之。其余事迹,则不得而知也。

古时候,凡是属于佛书,都用梵荚本。我在北京曾经见过《楞严会解》,《华严疏钞》的流通本,都是梵荚册。不但是这些,即使是沈士荣所著的《续原教论》,也是梵荚本。由此可知古时候的佛典,一概都用梵荚册。自从方册本流行以后,人们都贪图方便,于是无论经律论著述,都用方册,这个《大明重刻方册大藏缘起》,阁下不知有没有。今年秋天,已经令人缮写刻板,明年春天,应当可以出书,出书后当以数册贡献给阁下以及一二位知交好友,以结法缘。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所以就将所知道的贡献给你。其余的事迹,就不得而知了。

刻藏缘起共十八篇,各人各规矩,故有实写者,有空一格者,空二格者,以让抬头。十八篇外,有刻藏校对等规约共八十余页。光照现刻经款十行二十字,实写共成五十页。文系原文,法按现法,故省三十余页纸,庶易于流通耳。

刻藏缘起,共有十八篇,各人有各人的规矩,所以有实写的,有空一格的,空二格的,以让抬头。十八篇之外,有刻藏校对等规约,一共八十多页。我照现在刻经的款式,十行二十字,实写共成五十页。文字是原文,法式按照现在的法式,所以节省了三十多页纸,希望易于流通。

佛学大词典,为入佛法之初门,只可迟出三二年,不可欲速而有讹谬。虽阁下慧光普照,如日出遍照寰区,然在浅见寡闻者分上,不妨以浅见寡闻之见识贡之,以将其至诚向慕之愚忱而已。

《佛学大词典》,是进入佛法的初门,只可推迟二三年出版,不可想快速出版而导致有错误讹谬。虽然阁下慧光普照,如同太阳出来遍照世界,然而在浅见寡闻之人的分上,不妨将浅见寡闻的见识贡献出来,以奉献至诚向往仰慕的愚忱而已。

又法珍弘道,决非二人,若是二人,陆何以只说法珍,冯何以只说弘道,此种出格事,何可遗而不举,况欲借此以发起丈夫之殊胜荷法心乎。

又,法珍、弘道,绝对不是二个人,如果是二个人,陆光祖为何只说“法珍”,冯梦祯为何只说“弘道”,这种不寻常的事,怎能遗漏别名而不举出,何况还想借此来发起大丈夫的殊胜荷担佛法之心呢?

 

< 学习笔记 >

[1]陆光祖:明朝。官员。万历年间,与紫柏真可等人发愿刊刻《大藏经》,即后世所知的《嘉兴藏》。修习念佛三昧,即使病卧床中,仍口诵真言,手执印相,始终不懈。临终前,紫柏真可前来看望,叹其心力坚猛,为其说偈。

[2]法珍:元朝。出家为尼后,法名弘道。鉴于元末经籍散落,流通失畅,于是发心募刻藏经,遂断臂募化,感得四方信士纷起解囊。佛经总集《赵城金藏》,三十年终得圆满。

[3]冯梦祯:明朝。诗人、佛教居士。字开之。从云栖袾宏受菩萨戒,敬持无懈,又与紫柏真可修念佛三昧,刺血写经,刻印大藏经。平素常诵楞严经。

[4]碛砂藏:《碛砂版大藏经》。南宋私刻大藏最后的一种。辑录了两晋至宋佛教典籍1521种6362卷,因刻版地点在南宋平江府陈湖(今江苏省吴县太湖)碛砂延圣院而名。

[5]马大师:马祖道一。唐朝。南岳怀让之法嗣。禅宗洪州宗(洪州禅)之祖。俗姓马,佛教唯一以俗姓称祖之大德。谥号“大寂禅师”。主张道不用修,或者说任心为修。“即心是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是其佛性思想与实践的总纲领。法嗣139人,以百丈怀海、西堂智藏、南泉普愿最为闻名,号称洪州门下三大士。其中百丈怀海门下开衍出临济宗、沩仰宗二宗。

[6]王老师:南泉普愿。唐朝。禅宗南岳系怀让禅师的二世弟子,马祖道一的得意门生。弘道于南泉(安徽铜陵市),常自称王老师。

[7]冯道:字可道,号长乐老。五代十国时期著名宰相,历经四朝十代君王,世称“十朝元老”。中国大规模官刻儒家经籍的创始人,主持校定了《九经》文字,雕版印书,世称“五代蓝本”,为我国官府正式刻印书籍之始。

[8]九经:九部儒家经典。《易》、《书》、《诗》、《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周礼》、《仪礼》和《礼记》。

[9]密藏大师:密藏道开禅师。明朝。名道开,号密藏。师从紫柏真可。著有《密藏开禅师遗稿》、《密藏禅师定制楞严寺规约》、《藏逸经书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