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光我是陕西郃阳县人,你看《文钞》,难道没有看到徐蔚如(名文霨)的跋文吗?《诗经・大雅・大明》中说:“在洽之阳”,就是指这个地方。因为县城在洽水之南,所以名为洽阳。河水到了汉朝干涸了,所以去掉水部,加上邑部,写作郃阳。“在洽之阳”的“洽”字,读音为“合”,不能念作“狭”音,其余的“洽”都读“狭”音,不可以读“合”音。郃阳是(商朝贤相)伊尹从事农业生产的地方,所以又名为古莘。
我幼年跟随家兄读书,起初遭遇世乱,耽搁两年。其次因为多病,学无所成。刚生下来半岁,就生了眼病,六个月未曾睁开眼睛。除了饮食、睡觉外,整天整夜地哭,不停息。后来好了,还能见到天日。十多岁的时候,见到韩愈、欧阳修辟佛的文章,很欢喜,又想要学理学,所以对于当时的科举八股文,都不愿意去学。家兄因为我长期有病,就随任我。
二十一岁出家(光绪七年<1881>)。我修习净业,是由《阿弥陀经》、《净土发愿文》,以及《龙舒净土文》开始的,绝对没有一个善知识开示。因为先师以及所交游的僧人,都是禅家宗旨,我绝不受他们教导,因为自量没有这样的智慧见识,所以不敢。
二十六岁(光绪十二年<1886>)离开陕西,到了北京红螺山。光绪十九年(1893),从北京到法雨寺,至今已经三十一年了。在法雨寺作闲住废人(因为法雨寺的住持化闻和尚请藏经,为他查考藏经,他于是令我同来。因为知道我不愿意担任职事,所以令我闲住。以后各任住持全都依照旧例,所以能持续如此之久),凡是常住的事务,一概不参预知情。
起初,凡是山上有笔墨因缘,大多令我写,我就用他们的口气来写。如果不方便用他们的口气,就用一个别名。二十多年,“印光”二字,没有一次显露在外,所以没有一个来拜访和通信的人。
从民国元年(1912),高鹤年居士欺瞒带去几篇文稿,登在《佛学丛报》上,他因为我不想令人知道,因此用了一个“常惭”的署名,这也不是法名。而徐蔚如、周孟由见到这几篇文章,很欢喜这些文章与他们自己的知见相合。到处询问别人,都不知道“常惭”是谁。
到了民国四年(1915),徐蔚如问谛闲法师,谛闲法师将我的名字告诉他。“常惭”这个署名,谛闲法师也不知道。因为高鹤年拿着文稿,令谛闲法师看过的缘故。从此,徐蔚如搜罗排印《文钞》(在北京)。到了民国七年(1918),带着初编《文钞》来普陀山求皈依,我一向不收皈依弟子,令他皈依谛闲法师。民国八年,又排印初编、次编《文钞》。民国九年,又令上海商务印书馆排印留板。
从此以后,一天比一天忙乱。想求一天的清闲,也不可能。从此以后,不能不用“印光”之名了。所以,凡是有来求题跋的,都写“常惭愧僧释印光”。我生性刚直,所以绝不萌生住持道场,剃度徒众的念头。近来有拼命想求我出家的人,我就拼命推辞。皈依,起初也是拒绝,现今只好随任因缘了。
我平生不喜欢华丽装饰,虽然是名人的字画,也不须要。照相,曾经有三五次,有人逼着让照的,除他自己取相片,我绝对不要。即使送来照片,也是随便送人,一概不留。你能够依我所说,就是我情投义合的朋友,何必要我的丑相。
念佛人应当专精拜佛,拜一个粥饭庸僧,有什么利益。我今年(1923)六十三岁了,陕西的家乡人,以及陕西督军屡次催我回家乡。我起初以庸劣来推辞,等到情势不能再推辞,就以现在经手事务,不能远行来相告。
明年,《普陀山志》修成,《文钞》排印好,应当回一次陕西,还恐怕会再回来。因为梵天寺、法云寺的因缘,必须等到寺院大致建成,才能不去关心照顾。然而人命无常,或许随时丧命,本来就不能随自己预定。
民国六年(1917),陈锡周请我修《普陀山志》。我想将观音大士感应的本地化迹各种事理,搜辑完备,用偈颂体来颂扬,仍在每句颂文后注解大士的感应事迹。但视力不好,还须忏悔,求大士加被,再周遍阅览大藏经中,大士的因缘事迹。哪知从此以后,信函人事,一天比一天增多,完全没有一点空闲。
前三年,知事想修《普陀山志》,我用此意阻止。去年的知事(陶在东,名陶镛),极力护持普陀山,也急着想修《普陀山志》。我起初还是将这个意思告诉他,他还是不肯死心,于是令他委托其他人编修。我则无暇料理,无法满我所愿。
岂知大士感应,来了一位江西的居士(许止净),是前清的翰林,笔墨高超美妙。见到我,我问他:吃素吗?他说:吃花素(研究佛学已经八九年了,一心念佛,但没有吃长素),我大声喝斥他,他极为佩服。因此令他来做这件事,他非常愿意。
《普陀山志》请一位文学家(王亨彦)编修,观音大士(感应本迹)这一门,许居士编修,修成后就合编入《普陀山志》中。又排印单行本来广泛流布,令天下人沐浴大士的恩德。这件事,今年可以完成,明年迟早可以出书。这部《普陀山志》是天下名山志书之冠,还有比这更庆幸的吗?你的疑惑、悟解,写在另外的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