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懂

印光法师文钞

复卓智立居士书二

接手书,知能反躬自勘,颇为欣慰。但其问词,多有固执偏见,不达经常达变之道。若一一俱释,则非十余纸不能尽了。

接到信,知道你能够反省自察,很是欣慰。但是信中所问的问题,有许多固执偏见,不达日常通权达变之道。如果一一全都解释,那么没有十多页纸就不能说得透彻。

今只与汝说其概,则自能体会,以光近来,直是日不暇给。因目力不给,二十年来,夜不用目。以夜若用目,次日便不能用矣。

现在只对你说说其中的梗概,那么你自然能够体会,因为我最近,每天忙得简直是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因为视力不好,二十年来,夜晚不能用眼。因为夜晚如果用眼,第二天就不能用了。

于十月半,以信札校对者,鉴订者,索题跋者,堆积累累,仅于夜间了之。幸三宝加被,日间仍能照常,此盖出乎意料之外。自兹夜了二三点钟事,然后做功课。睡三点多钟,仍起做功课,尚不至目觉吃力,而复不能悉了。

在十月半,因为信件、校对、鉴订、索求题跋等事,堆积累累,仅能在夜晚来了结。幸亏三宝加被,白天仍然能够照常,这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从此,夜晚了结二三个钟头的事,然后做功课。睡三点多钟,仍然起来做功课,还不至于觉得眼睛吃力,而又不能全都了结。

十月十一月,来信有百数十封。只此一事,已不暇了,况校对等乎。汝闲无所事,想出种种当理不当理之问。虽是好学,亦显不知深思。何以故。世间饮食衣服,人资之以活命者。若不知按己所宜,则饮食衣服,皆能杀人。及其已死,则得令世间人,尽弃饮食衣服乎。将令人酌量其宜,而为服食乎。

十月、十一月,来信有一百几十封。就这一件事,已经应接不暇了,何况还有校对等事呢?你闲着无事,想出种种合理、不合理的问题。虽然是好学,但也显出你不知道深思。为什么呢?世间的饮食衣服,人靠它们来活命的事物。如果不知道按照自己所适宜的来使用,那么饮食衣服,都能杀人。等到他死了,就得让世间人,全都不要吃饭穿衣了吗?还是要让人酌量适宜,而来吃饭穿衣呢?

佛法大无不包,细无不举,何得执一而论。汝所问者,似乎有理。实则皆属不善用心。汝若信得及,请认真行持。待业消智朗时,不禁自笑其愚执而惭愧不已耳。若不见信,即不复以佛为师。仍旧入彼外道,亦只可任汝而已。

佛法广大,无所不包;佛法微细,无所不举,怎么能执着一定来讨论。你所问的,似乎有理。但实际都是不善用心。你如果信得及,请认真行持。等到业消智朗之时,不禁自笑问这些问题的愚蠢执著而惭愧不已。如果不相信,就不再是以佛为师。仍旧进入那些外道之中,也只能随任你。

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1]。知二者,因此而达彼也。非崖板止二,而不至于三也。闻一知十,则闻其始而知其终也。举一隅不以三隅反[2],圣则弃之。汝必欲一一执崖而详问之,光以衰老多事,能与汝作纸墨之闲谈乎。

“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知二的意思,是因这件事而通达其他的事。不是崖板只有两件事,而不能推知三件事。“闻一知十”,则是听到开始,就知道终了。“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圣人就放弃教导他。你必定想要一一死执崖板地详问,我因衰老、事务繁多,能与你作纸墨上的闲谈吗?

至于外道谤佛之语,何可据以为是(汝若见过释迦应化事迹,便知其概。即未见过,何得闻谤即便怀疑乎)。不见盗跖之骂尧不仁,舜不孝,禹淫佚,汤武放弑[3]孔子盗道[4]乎。

至于外道谤佛的话,怎么能作为依据(你如果看过《释迦如来应化事迹》,就知道其中的大概。既然没有看过,怎么能一听到诽谤,就心生怀疑呢)。你没看过盗跖骂唐尧不仁,虞舜不孝,大禹淫佚,商汤放逐了他的君主夏桀,周武王出兵征讨商纣,孔子盗道吗?

汝又所问者多不当理,已概示之,不欲详释。继思汝正信未固,正智未开。或经呵斥,便怀怨望,而生退悔。以故不得不略为点示,以尽我老婆诱子归家之心耳。

你所问的又大多不合理,我已经大概说明,不想再详细解释。接着想到你正信不坚固,正智没有开启。或许经过一次的呵斥,就心怀埋怨,而生退悔。所以不得不略微点示你一下,以尽我老婆诱导儿子归家之心而已。

 

< 学习笔记 >

[1]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语出《论语・公冶长》。孔子问子贡“女与回也孰愈?”(你和颜回,哪一个强些?)子贡作答。

[2]举一隅不以三隅反:成语“举一反三”。◇《论语・述而》:“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不到他努力想弄明白却不得明白的时候,不去开导他;不到他想说出来却说不出的时候,不去启发他。教给他一个方面,他却不能以此来说明另外三个方面,就不要用同一种方法重复教他了。)

[3]盗跖之骂尧不仁,舜不孝,禹淫佚,汤武放弑:尧不仁,尧不慈。尧有十子却传位于贤人,不传儿子,又传说尧曾杀长子监明,所以战国时有人说他不慈。舜不孝,舜的父母曾多次加害舜,舜都是放任自流。并故意让父母恶名流传,以衬托自己贤能,所以是不孝。禹淫佚,禹偏枯。偏瘫。大禹因治水过劳跛足,但有人认为大禹在治水中不良于行。盗跖,柳下跖。春秋鲁国。古代第一大盗,聚集数千徒众,横行天下,为非作歹,自称为有道,反而痛斥尧、舜、禹、汤、孔子这些圣贤无道。其兄柳下惠与孔子交好。◇《庄子・杂篇・盗跖》“世之所高,莫若黄帝黄帝不能全德,而战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尧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汤放其主,武王伐纣,此六子者,世之所高也。孰论之,皆以利惑其真而强反其情性,其行乃什可羞也。”(世上所尊崇的,莫过于黄帝黄帝尚且不能保全德行,而征战于涿鹿的郊野,流血百里。唐尧不慈爱,虞舜不孝顺,大禹半身不遂,商汤放逐了他的君主,武王出兵征讨商纣,文王曾经被囚禁在羑里。这以上的六个人,都是世人所尊崇的,但是仔细评论起来,都是因为追求功利迷惑了真性而强迫自己违反了自然的禀赋,他们的做法实在是极为可耻的。)
 《庄子・杂篇・盗跖》内容的中心是抨击儒家,指斥儒家观点的虚伪性和欺骗性,主张返归原始,顺其自然。

[4]孔子盗道:《庄子・杂篇・盗跖》中记载盗跖怒斥孔子,你矫造语言,托伪于文王、武王的主张;你头上带着树杈般的帽子,腰上围着宽宽的牛皮带,满口的胡言乱语;你不种地却吃得不错,不织布却穿得讲究;你整天摇唇鼓舌,专门制造是非,用以迷惑天下的诸侯,使天下的读书人全都不能返归自然的本性,而且虚妄地标榜尽孝尊长的主张以侥幸得到封侯的赏赐而成为富贵的人。你实在是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