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懂

印光法师文钞

冯平斋宜人事实发隐

人生世间,善恶各须辅助,方克有成。虽天纵之圣,尚须贤母贤妻,以辅助其道德,况其下焉者乎。以故太任[1]有胎教,致文王生有圣德。

一个人生在世间,或善或恶,都必须要有互相辅助的外缘,才能成就。虽然是天生的圣人,还须要有贤母贤妻,来辅助他的道德,何况是圣人之下的人呢?所以太任(周文王之母)有好的胎教,致使周文王生来就有圣德。

故诗赞其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然此但约文王边说。若论太姒[2]之德,固亦可以辅助文王之道。如两灯互照,愈见光明。两手互洗,方得清净。

所以《诗经・大雅・思齐》中赞扬周文王说:给妻子做典范,进而推广到兄弟,来治理好家族和国家。然而这只是针对周文王这一边来说。如果讨论到太姒(周文王之妻)的品德,当然也可以辅助周文王的治理之道。如两盏灯互相照耀,更加显得光明。两只手互相搓洗,方才得以清净。

观思斋太任,太姒嗣徽音[3]之说,可以知矣。由是言之,世少贤人,由于世少贤母,与贤妻也。

看看《诗经・大雅・思齐》中“端庄谨慎的太任”,“太姒继承太姜(周文王的祖母)、太任的美德”的赞说,就可以知道了。由此说来,世间少有贤德之人,是由于世间少有贤德之母,与贤德之妻啊!

良以妻能阴相其夫,母能胎教子女。况初生数年,日在母侧。亲炙懿范,常承训诲。其性情不知不觉为之转变,有不期然而然者。

实在因为妻子能够暗中辅助他的丈夫,母亲能够在胎中教育子女。况且孩子初生的几年中,每天都在母亲的身边。亲受母亲美德的熏陶,常常承受母亲的训诲。他的性情也在不知不觉地转变,有不期望这样而自然如此的情况。

余常谓教女为齐家治国之本,又常谓治国平天下之权,女人家操得一大半,盖谓此也。以天姿高者,若有贤母以钧陶之,贤妻以辅翼之。自可意诚心正,明明德,止至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我常常说:教育女儿是齐家治国的根本。又常常说:治国平天下的权柄,女人家操得一大半,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因为天姿高的人,如果有贤母加以造就,贤妻加以辅助。自然可以诚意、正心、明明德、止于至善。在不得志的时候就要管好自己的道德修养,在得志的时候就要努力让天下百姓都能得到好处。

即天姿平常者,亦堪循规蹈矩,作一守分良民。断不至越理犯分,为非作奸,以忝(tiǎn)[4]所生,而为世害也。

即使是天姿平常的人,也能循规蹈矩,作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断然不至于违背义理,僭(jiàn)越本分,为非作歹,愧对生养自己的父母,成为世间的祸害啊!

惜世人梦梦[5],不以尽伦守分教女,使日唯从事于妆饰,此外则一无所讲。异日为人妻,为人母,不但不能相夫教子,以成善士,或反相之教之以成恶人。

可惜世间人都在梦中做梦,不以竭尽伦理,安守本分来教育女儿,却让她每天只是从事化妆打扮,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可讲的了。有一天,当她成为他人妻子,他人母亲的时候,不但不能够辅助丈夫,教育孩子,成为善人。或许会反过来,辅助丈夫,教育孩子,成为恶人。

由是言之,教女一事,重于教子多多矣。而余所谓教女为齐家治国之本,及治国平天下之权,女人家操得一大半,乃真语实语也。

由此说来,教育女儿这件事,重过教育儿子太多太多了。而我所说的:教好女儿是管好家庭,治理国家的根本,以及治国平天下的权柄,女人家操得一大半,是真实之语啊!

近世学风大开,女子入学,多被不知教本之教员所误。从兹不以尽伦守分,宜室宜家,相夫教子为事。各各皆欲操政权,作长官。越分计虑,习为狂妄,亦可慨也。

近来,上学的风气大开。女子进入学校,大多被不知道教育根本的教师所误导。从此,不以竭尽伦常,安守本分,和顺家庭,和睦夫妇关系,相夫教子作为事务。各各都想要操持政权,作长官。僭越本分而谋划思虑,渐渐地就成为狂妄,也实在是令人感慨长叹啊!

安得有长民者,极力提倡,令其在家庭中培植。俾修齐治平之效,出于不知不觉,了无形迹中,则何幸如之。以是之故,余于冯宜人事实,重有感焉。

怎么才能有长官大人,来极力提倡,令她们在家庭中培植品德。使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成效,源出于不知不觉、了无形迹之中,那么这是何等的庆幸啊!因此,我对于冯宜人的事实,有很深的感触。

宜人者,包培斋居士之德配也。生有异性,幼娴姆训。在家孝父母,已嫁孝舅姑。而且笃信佛法,修持唯谨。

冯宜人,是包培斋居士的妻子。天生有不同于常人的禀性,小时候就熟悉女子的训诫。在家中孝敬父母,出嫁后孝顺公婆。而且深信佛法,修持很严谨。

包君初尚不以为然,久之则与之俱化,而长斋念佛矣。以包君具聪明特达之资,又日与端庄静默,守分尽伦之宜人相处。其至性感人,盖有潜移密化于不知不觉中。

包培斋居士最初还不以为然,时间久了,就被妻子感化,也长斋念佛了。因为包培斋居士有聪明通达的资质,又天天与端庄静默,安守本分,竭尽伦常的冯宜人相处。她的品性感化他人,大概是在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之中。

包君固明哲君子,一清如水。宦游时于有所入,不知来历者,尚虑其或有错因果处。必正色劝戒,详问来历,以期无负于心而后已。

包培斋居士固然是一个明理有智的君子,清廉如水。在他做官之时,对于家中的收入,不知道来历的,冯宜人还忧虑其中或有错因果的地方。冯宜人必定正色劝戒包培斋,详细询问钱财的来历,以期望无负于心而后已。

又每戒其子,勿入政界。犹恐或有难免,故又曰,政界中钱,唯日日办事,应得薪俸,可以领受。否则悉属非分,终须偿还,不可不慎。

又每每告戒自己的儿子,不要进入政界。仍然担心儿子或许难免会进入政界,所以又对他说:政界中的钱,只有每天办事,应得的薪俸,可以领受。否则,都属于非分钱财,终究须要偿还,不可以不谨慎。

其事亲相夫,持家教子之芳踪,与夫戒杀放生,周急济困,力忏宿业,笃修净土之种种懿行,皆堪风世。

她奉事双亲,辅助丈夫,操持家务,教育儿子的美好行迹,与戒杀放生,周济急难、救济贫困,力忏宿业,笃修净土的种种美德懿行,都堪能劝勉世人。

至其将终前三日,切戒厚葬,命用薄棺布衣。以为真者既去,何可为此幻躯,滥费金钱,暴殄(tiǎn)天物乎。况丝绸之原,皆由杀起。用以送葬,是以罪业相加。于亲爱之道,大相乖戾。

到了她将要临终的前三天,严肃告戒不要厚葬,命令用薄棺布衣。认为真的神识既然已去,怎可为了这个虚幻的身躯,来浪费金钱,糟蹋东西呢?况且丝绸的来源,都是由杀生而起。用来送葬,就是以罪业相加。对于亲近友爱之道,大为乖悖违戾。

临终一二日,现诸痛苦,颇觉难堪。卒得见佛光明,结印而逝。盖由宿根深厚,现行淳淑。又得包君深知要义,乃教家人悉为助念。绝不提及诀别等事,亦不略露哀痛情状。

临终前的一二天,示现诸多痛苦,觉得非常难以忍受。最后得见佛陀的光明,结手印而逝。这大概是由于她宿根深厚,现行仁厚善良。又得到包培斋居士,深知重要大义,教导家人全都为她助念。绝对不提及诀别这些事,也没有露出哀痛的情形。

又请通法女友,常为开导。比丘六人,相续助念。直至次日入殓,不动哭声。故使神识不生爱恋,得遂往生之愿。则包君成就宜人之净业者,可谓至矣。

又请来通达佛法的女友,常常为她开导。六位比丘,相续助念。直到第二天入殓,都没有哭声。所以使得她的神识不生爱恋,得以满足往生的愿望。那么包培斋居士成就冯宜人的净业,可以说是达到极点了啊!

法华经云,善知识者,是大因缘,所以化导,令得见佛。宜人固包君之善知识,包君亦宜人之善知识。所谓善与善遇,相得益彰。若宜人者,可为当世妇女之师。

《法华经》中说:“善知识者,是大因缘,所以化导,令得见佛。”冯宜人固然是包培斋的善知识,包培斋也是冯宜人的善知识。所谓的,善人与善人相遇,相互得到更好的彰显。像冯宜人这样的人,可以作为当世妇女的师表。

而包君于其临终助念,及诸举动,实足为修净业者之家人,与其子若孙之轨范也。余故表而出之,以为爱亲者劝。余详事实中,此不备书。

而包培斋在她临终时助念,以及亡后一切的举动,实足为修习净业者的家人,与他们的儿子孙子的轨范。我所以表述出来,作为对爱护亲人者的劝导。其余详见《冯平斋宜人事实》中,此处不再具说。

 

< 学习笔记 >

[1]太任:季历之妻,周文王之母。与太姜、太姒并称“三太”。

[2]太姒:周文王之妻,生武王、周公。与太姜、太任并称“三太”。

[3]太姒嗣徽音:大姒继承了(太任、太姜的)美德。嗣,继承。徽音,美誉,美德。◇《诗经・大雅・思齐》:“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太姒继承太任、太姜的美德,必能多生儿子兴旺家门。太姜,姬亶(dǎn)之妻,周文王之祖母,生泰伯、仲雍、季历三圣人。与太任、太姒并称“三太”。)

[4]忝:谦词。辱,有愧于。

[5]梦梦:昏乱,不明。◇《诗经・小雅・正月》:“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民今方殆,视天梦梦。)◇《诗经・大雅・抑》:“视尔梦梦,我心惨惨。”(看你那样糊涂昏昧,我心里烦闷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