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你的信,知道你修持严密,非常欣慰。五十多岁的人,再加上事务繁多,只好专修净土。如果泛泛然研究,或恐经论不能大通,而修行净土反倒变成次要的事了。
你所问的:性、心、意三者的分别。心,大多是就“体”来说的。意,就是意念和思虑,这是心的“用”。性,是指心体当中不变动的部分而言。如果宽泛的说来,心、性可以相互通称,而意则必定是指我们的意念和思虑而已。
然而心有真心,有妄心。前面所说就“体”而言的,是指真心。妄心也属于意念思虑,是指心体上的妄念。
藏、通、别、圆四教,是如来随顺众生根机,分别为之演说的相契合的法门。首先有了这些义理,后来智者大师依据这些义理而确立了四教的名目。
藏教:为小乘根性,演说(小乘)经律论三藏,所以名为藏教。大乘佛法也有经律论三藏,而此处是单指小乘来说的。
通教:是大乘初门,因为众生根机不同,钝根则通前面的藏教,利根则通后面的别教、圆教,所以名为通教。
别,是各别的意思。这一教中唯独是菩萨法,所有的教,理,智,断,行,位,因,果,一一各自有别,未能像圆教那样圆融互摄,所以名为别教。
圆:圆满,圆融。因为法法圆融,法法圆具,所以名为圆教。此圆教是最上乘佛法,是佛以自己所证所悟之理,为一切大根菩萨所说的教法。
你应当去看看《教观纲宗》,自然知道其中的旨义,如果想要用笔墨叙说,不但太费力,而且不如看《教观纲宗》有收获。
末法时代的众生,根机浅薄,想要从教理禅宗,得到真实利益,很难很难。唯有净土法门,方可作为依靠。试观显荫法师的死,结果远远不如愚夫愚妇。显荫法师对佛法的知见,不是愚夫愚妇所能企望达到的,而愚夫愚妇所得的果报,却又不是显荫法师所能企望得到的。
正是我所说的:自性之水原本澄清,是由于分别而昏动,意念之波涛奔涌不止,借着佛号就可以停息凝定。所以导致上智之人其结果反倒不如下愚之人,弄巧而成大拙。愿居士你专志净业,不要羡慕于通达禅宗以及自在说法教化,这样了脱生死轮回这一件事,才不至于成为画饼。
周德广居士,在二月初二,持念佛号端坐往生,没有悲伤留恋之情,面带愉悦欢喜,当必定直入莲邦净土,成为阿弥陀佛的弟子啊!去年在病中,他发愿将所积蓄的一万块钱作善事,因此将七千元交给我,三千四百元,印《大士颂》一万部,一千六百元印《不可录》,二千元印新排的《增广文钞》。剩余的三千元,作另外的善事。他有四个儿子,都不是很富裕,然而却能够以父亲所积蓄的钱,为父亲作功德,不肯自己受用,也可以说是难行能行啊!
祈望你专修净宗,不要被密宗现身成佛的话语所打动。现身成佛,是就理性而说,不是事实。如果将其认做事实,那么西藏日本的佛,就实在太多了。而实际当中,且不要说一般的平民,就连班禅的心行作为里,也不带有佛的气分,更何况说成佛呢?
因为他们在民不聊生之时,仍然不顾惜百姓的脂膏,任由他们铺张耗费,而钱到了自己的手上,便当作性命一样宝贵,丝毫没有慈悲喜舍之念的缘故。
显荫法师自命得到密宗的正传,说佛法东流到中国,唯有弘法大师教理圆妙。一一指斥中国各个宗派的祖师,都不及弘法大师的正传。而他在死的时候竟然成了一个业识茫茫,没有根本可作依据的人。他都已经现身成佛了,为何又是如此结果呢?祈望你洞察,是为庆幸。
菩萨的心,犹如太虚,无所不包。为了利益众生,作种种的方便善巧,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不能以凡夫的知见,妄加猜测度量。
因为菩萨已经证得无生法忍,丝毫没有人我相。唯独想要摄受一切众生,入于如来大觉法海。如果有计较之心,就属于凡夫情见,就与无人我相的道理,不能冥冥相契了。
说到布施头目髓脑,那么确实是如此。至于妓女、彩女等等,不过是扩充菩萨布施的心,不可以词害意。如果死执这个词语,那么“愿令阿僧祇世界妓女充满”的经文,又将要如何解释呢?
这是显示菩萨内外都能舍离,丝毫没有贪惜。内而头目髓脑,外而国城妻子,没有一法生起贪著,所以能够在生死当中独自得到解脱。
那些接受布施的人,由于菩萨愿力的摄持,或者就在当时,或者在后世,没有不亲身蒙受利益,了生脱死的。例如歌利王割截忍辱仙人的身体,后来成为最初得度的憍陈如。这种如太虚量一样的大菩提心,怎么能以凡夫的小知小见来猜测度量呢?
必须知道,作为没有证得无生法忍的凡夫,心中自然应当仰慕菩萨之道,但行事还应当依凡夫常理而行。否则对于住持法道,或许会有妨碍。
如果没有证得无生法忍,即使不住持法道,也不宜学习菩萨施舍头目髓脑等行为。因为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不堪忍受,对于自己,对于他人,都没有什么利益。凡夫必须按凡夫能够做到的来行持,就可以了。
[1]教观纲宗:(明)智旭。概说天台宗“依教设观”的教义。收于《大正藏》。
[2]显荫:清朝。师从谛闲法师。后赴日本高野山学密,并受灌顶。回国后在上海杭州传授密法,名噪一时。但很快因病示寂,年仅二十四。天资秀敏,学通经藏,尤擅辞章,先后应邀为丁福保所编之《佛学大辞典》及《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作序。
显荫平日举手投足,都把自己定位在法身大士的标准,认为自己显密圆通,但是又不常念佛。因此临终时虽有多人为他助念,而本人却已经糊里糊涂,不省人事,佛也不会念,咒也不会念,还不如肯老实念佛、不识字的老太婆。文钞《复王晓曦居士书》(<续编・卷上>)、《复闵宗经居士书》(<续编・卷上>)等中亦略提此事。
显荫法师与印光大师的通信大约是在其从日本学成归国之初,虽然见不到显荫法师的原信,但根据资料介绍他在日本因用功过勤,已身染疾病,他在给印祖的信中应提到自己生病的事情。因此,印祖在回信中一方面劝其韬晦力修,对治其聪明而缺涵养的毛病,另一方面叮嘱“春风易于入人,祈保重调摄,当勿药有喜矣”。《世界佛教居士林林刊》第八期编者按说:“显荫法师为自修起见,现已决定闭关若干年云。”说明显荫法师接受了印祖的开示并打算闭关,但未能实行就病故了。
[3]渟:水聚集不流。
[4]宗通说通:亦作“宗说俱通”。宗通,(禅宗)指通达堂奥之宗旨。说通,(禅宗)指能面对大众自在说法教化。此语与自觉觉他、向上向下、行解相应等同义。为人师者必须宗通说通两面兼具。
[5]弘法大师:法名空海,密号遍照金刚,谥号弘法。汉传密宗第八祖。日本真言宗鼻祖。
[6]愿令阿僧祇世界妓女充满之文:见《大方广佛华严经》卷第二十九:佛子!菩萨摩诃萨复作是念:“我为一众生故,[中略]愿令阿僧祇世界妓女充满,悉能敷奏种种妙音,持用布施。”妓女,伎艺美女。